来的旧习惯,却加上了一个新名称。小抄云者言其文短少,若云有似策论场中的怀页,虽
亦无不可,但未免有鱼目混珠之嫌矣。
可是这随笔终未写成,而且所谓灯与郑先生所说的“挑灯”,也有点拟不于
伦,觉得不很切贴。大抵提起儿时的灯火,总有可亲的感觉,是值得留恋的,
但是郑先生的灯的联想却并不是这样,而且底下还接下去说道:“大抵这也
是我应得的报应吧,”这是何等的感伤呢!
郑先生说,祖先“失德”,“报应”及于子孙,这话我想是或然或不然。
或然者是世俗之见,或不然者盖系事实。郑先生所说远祖,生于前清嘉道时
代,去今才有一百五十年光景,算来他逝世当在鸦片战争前后,说那时还有
买人陪葬的事,似乎有点可疑。因此郑先生的眨眼,说是祖先失德的报应,
无宁说是家世贫寒的结果,更为正确一点。挑灯夜读,本为苦学的一场面,
也实属穷学生应有的事,但是风紧的时节,火舌不断的摇动,也就跟着眨眼,
以至成为习惯,至今还没有改掉,这实在说的很是痛切,比古人的头悬梁、
锥刺股,更是利害,因为那头与股总还是依然故我,不曾留下一点儿的痕迹
的。
但是天下的事吃一分的辛苦,也就有一分的进益,这可以说是别一意义
的一种报应吧。只看这二十几万字的选集,便是这个辛苦的结果。郑先生廿
五年间孜孜矻矻的写作,中间虽经过种种困苦,却终于结出这样的佳果,可
说是没有亏负他这多少年的辛苦了。选集中共分五部分,虽是由于我自己的
才力不及和性情偏至的关系,对于经史正经文章不大能够理会,但觉得关于
这选集里的第一部分“学术论著”却是不能不特别一提的。这一部分共计十
八篇,头三篇是诸子思想的研究,乃是哲学史上的论文,末两篇则是关于修
词学的,都很有些精辟的见解,此外泛论文学一般,而特别注重与科学的提
携,这也是极其重要的意见,似乎值得一说的。其他的四部分则是随笔序跋
之类,我觉得容易读一点,所以为我所喜欢的也就更多了。但是一一提出来
说,也太词费,只好姑从省略。可是且让我添上一句,郑先生侨居马来亚,
关于这方面的文章觉得未免太少了,只有《论郁达夫的南游诗》这一篇,但
是转侧一想,前有关于黄公度几篇,已经收入《入境庐杂考》中了,此外听
说郑先生正在编辑一部《南洋诗话》,那么这一缺恨也就可以弥补几分了吧。
一九六○年八月二十四日,周作人时年七十六。
□1960年作,刊新加城“世界”初版本
□未收入自编文集
关于守常全集的一点旧闻
编辑同志:
晦庵的《书话》中讲到《守常全集》第一册的出版,但是没有讲起这集
子编集的事情。据我所知道,这集子是守常先生的侄子李白余所收集的,他
本名李兆瑞,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在守常先生死难以后,他立意搜编遗稿,
在各图书馆勤苦抄录。等得编好了的时候,北京方面已是蒋介石的特务密布,
个人行动有点不大自由了。李白余计划逃出华北,乃将抄好的文集四卷原稿
一大包,交来托我代为保存,他自己就从此不见了。到了解放之后,这才重
复出现,那时已经改名李乐光。可惜他已于好几年前去世了。
一九三三年在下斜街浙寺为守常开吊后的一星期,即四月二十九日,守
常夫人及女儿李星华曾来访,谈出文集事。由此推想,原稿第一二卷寄给北
新书局大约也是那时的事情。其时恐怕出版会有困难,所以听说要请蔡孑民
写一篇序,但是似乎他也没有写。鲁迅附识里的所谓
T先生,可能便是蔡孑
民。
文集第三四卷的原稿,连同一张守常在日本留学时的照相,则是一九四
九年移交给有关人的。
□1962年
8月
31日刊《人民日报》,署名难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第五辑——谈东洋的书
读武者小路君作一个青年的梦
我平常不大欢喜立论,因为(一)恐怕意见不周密,议论不切实,说出
去无价值,就是怕自己的内力不足;(二)觉得问题总是太大,太多,又还
太早,这就是对于国人能力的怀疑。
这种怀疑,虽然较胜于夸大狂,究竟是不狠好;前次我看见梁漱溟先生
作的《吾曹不出如苍生何》一篇文章,心里是极佩服,但不免又想,这问题
太早,又太好了。叫现在的中国商民,自己去求积极的和平,他们懂得么?
他们敢么?只要懂得就敢,可是他们那里会懂呢?梁先生这篇文章是白做的
了。
这是我当时的意见。近来又读日本武者小路君作的脚本《一个青年的
梦》,受了极强的感触;联想起梁先生的文章,起了一个念头,觉得“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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