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因为被土耳其人所掳,为西班牙人所放,在及布拉太守城六十六天,
一点东西都没得吃,除了海上漂来的杂物及生的淡菜;乘船出发以后,搁浅在蛮邦海岸,
落在凶恶的非洲回回的手中,我们于是被捕,被缚,用了绳、索、马锁、牛链。随后他们
割,阉,把桅杆和弹丸去个净尽;你伸进手去模一摸看,同坤造一样地光,在那权骨旁边,
除了那天然的以外什么也不见的。后来我们逃出走到亚拉伯的荒野大沙漠,我们和野驴一
同生活,吃风、沙和没有汁的菱角过日子。以后我们坐在一间破屋子里开始飘洋,在云的
上头和下头乱滚,被那猛风、粗风、静风、逆风吹着,通过许多大小树林,一直到末了搁
浅在沙利伯里平原,撞在一棵白菜根上把屋船碰得粉碎。现在我请求你们,诸位仁人君子,
以仁济为怀,布施给我一百方牛肉,一百块黄油,以及干酪,一箱饼干,一大桶啤酒,一
小桶甜酒,一桶蒲陶酒,一块金子,一片银子,几枚一分或半分的铜元,一瓶牛乳,一双
旧裤子,袜,或皮鞋,或者一服旱烟也好。
译完之后,叹了一口气,觉得安心不少,因为看起来还不十分违碍,而且又
想到北京有些公开的图像,也都是阉割过的,大家看了绝不以为奇,(从前
《改造》上的表纸图案却引起不少非议,)那么这《告帮启》里的话自然也
很平常,而或者还有点官学的(academical)正派气味呢。
这篇东西写了的第二天,万羽君来谈,说及故乡的周敦夫的“平调”,
潘秀女的“花调”等,便记起那些瞽女大都聚居城内的马梧桥一节,招牌上
写着“三品词调”四字,因此觉得“话词”一语必须这样写,而《天雨花》
等的总名也当作“词本”。上文云“市本”的名称古已有之,理当撤消,但
这两个字留作
chapbook的译语,似乎也还可以用。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十八日追记一节)
□1925年
11月刊《语丝》55期,署名岂明
□收入《淡龙集》
希腊神话引言
□英国哈利孙女士原作
诗人席烈(Shelley)曾说过最可纪念的话:“我们都是希腊人,我们的
法律,我们的宗教,我们的艺术,都在希腊生根的。”这是真的,但是有一
个大的减折。我们的宗教不是生根于希腊的;这从东方来传给我们,虽然在
这上面西方以及希腊的精神也很有影响。希腊触着什么东西,都使他变化。
所以我们的宗教虽是东方的,却欠了希腊一笔深厚而永久的债,要计算这一
笔债,便是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这愉快的工作。
但是我们第一要明白,我们的题目,不是希腊罗马的宗教,而是希腊罗
马的神话。各种宗教都有两种分子,仪式与神话。第一是关于他的宗教上一
个人之所作为,即他的仪式;其次是一个人之所思索及想像,即他的神话,
或者如我们愿意这样叫,即他的神学。但是他的作为与思索,却同样地因了
他的感觉及欲求而形成的。心理学告诉我们,——我们这里最好是引柳巴
(Leuba)教授的话,——意识生活的单位不单是思想,不是感情,不是意志,
但是“三者一致对于同一目的而行动”,不过这还须首先明白,意志是属于
第一位的。“意识生活是常向着或物,想即刻或最后去得到或免避的。”宗
教也只是这意识生活的活动之某一形式罢了。宗教的冲动,单只向着一个目
的,即生命之保存与发展。宗教用两种方法去达到这个目的,一是消极的,
除去一切于生命有害的东西,一是积极的,招进一切于生命有利的东西。全
世界的宗教仪式不出这两种,一是驱除的,一是招纳的。饥饿与无子是人生
的最重要的敌人,这个他要设法驱逐他。食物与多子是他最大的幸福,希伯
来语的“福”字原意即云好吃,食物与多子这是他所想要招进来的。冬天他
赶出去,春夏他迎进来。
这个原始宗教的活动,这些驱除或招纳的仪式,这个“求生的意志”之
各种表现,是全世界如此的;希腊罗马人也有之,正与印第安红人及南海岛
民一样。那么在希腊罗马有什么是他特别的呢?我们的负债在那里呢?这就
引我们到宗教的别一面,即神话那边去了。
人在那里行仪式,实行驱除或招纳之礼的时候,他一面也在思索或想像
着;在他心里,起来一种影象,无论怎样朦胧,一种心中的图象表示他的所
作为所感觉的东西。这样的影象怎么起来的呢?在这里心理学跑进来帮助我
们了。
人是一个影象制造者,但这正是人类的特权。在大多数的动物都依了所
谓本能行事,他们的行动是机械地直跟着知觉发生,几乎化学作用似的那样
迅速与确实。人类的神经系统却更为复杂了,知觉并不立刻变为行动,其间
52书库推荐浏览: 周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