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是同人一样的大,有时候用两只脚走路,有时候是四只脚。他是一个
土拨鼠,他不是一个土拨鼠。他是什么?我不知道。而且,因为不是一个认
真的人,我并不介意。”这些话我都很佩服,所以乐为介绍,至于剧本(及
故事原本)的内容,只好请它自己来说明,我觉得别无办法了,除非来整篇
地翻译。
《杨柳风》与《癞施堂的癞施》的确是二十世纪的儿童(一岁到二十五
岁!文学的佳作,值得把它译述出来,只是很不容易罢了。它没有同爱丽恩
那样好玩,但是另有一种诗趣,如《杨柳风》第七章《黎明的门前之吹萧者》,
写得很美,却也就太玄一点了,这个我怀疑是否系西方文人的通病。不过,
我们自己既然来不成,那么剩下的可走的路只有翻译了。这个实在难,然而
也顾不得它难,——到底还是难,我声明不敢尝试,虽然觉得应当尝试。从
前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没有迎合社会心理会给群众做应制的诗文的义务,
但是迎合儿童心理供给他们文艺作品的义务,我们却是有的,正如我们应该
拒绝老辈的鸦片烟的供应而不得不供给小孩的乳汁。”这是民国十二年三月
里的事,七月二十日在《土之盘筵》一篇后记里说:“即使我们已尽了对于
一切的义务,然而其中最大的——对于儿童的义务还未曾尽,我们不能不担
受了人世一切的苦辛,来给小孩们讲笑话。”也是同样的意思。实行到底不
大容易,所以至今还是空话介绍,实在很是惭愧,而儿童文学“这个年头儿”
已经似乎就要毕命了。在河南的友人来信说,“在中国什么东西都会旧废的,
如关税和政治学说都印在初级小学一二年级课本上,那注重儿童个性,切近
儿童生活,引起儿童兴趣的话,便是废旧了。”这有什么法子呢?中国的儿
童教育法恐怕始终不能跳出“读经”,民国以来实在不读经的日子没有多少。
我介绍这两种小书,也只好给有闲的朋友随便读了消遣长夏吧?
(八月四日于北平)
□1930年
8月刊《骆驼草》15期,署名岂明
□收入《看云集》
谈土拨鼠——为尤炳圻君题《杨柳风》译本
平白兄:
每接读手书,就想到《杨柳风》译本的序,觉得不能再拖延了,应该赶
紧写才是。可是每想到后却又随即搁下,为什么呢?第一,我写小序总想等
到最后截止的那一天再看,而此书出板的消息杳然,似乎还不妨暂且偷懒几
天。第二,——实在是写不出,想了一回只好搁笔。但是前日承令夫人光临
面催,又得来信说书快印成了,这回觉得真是非写不可了。然而怎么写呢?
五年前在《骆驼草》上我曾写过一篇绍介《杨柳风》的小文,后来收在
《看云集》里。我所想说的话差不多写在那里了,就是现在也还没有什么新
的意思要说。我将所藏的西巴特(Sheppar)插画本《杨柳风》,兄所借给我
的查麦士(Chalmers)著《格来享传》,都拿了出来翻阅一阵,可是不相干,
材料虽有而我想写的意思却没有。庄子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为光也
不亦微乎?《杨柳风》的全部译本已经出来了,而且译文又是那么流丽,只
待人家直接去享受,于此又有何言说,是犹在俱胝和尚说法后去竖指头,其
不被棒喝撵出去者,盖非是今年真好运气不可也。
这里我只想说一句话,便是关于那土拨鼠的。据传中说此书原名《芦中
风》。后来才改今名,于一九0八年出板。第七章《黎明的门前之吹萧者》
仿佛是其中心部分,不过如我前回说过这写得很美,却也就太玄一点了,于
我不大有缘分。他的别一个题目是《土拨鼠先生与他的伙伴》,这我便很喜
欢。密伦(Milne)所编剧本名曰《癞施堂的癞施先生》,我疑心这是因为演
戏的关系,所以请出这位癞吓蟆来做主人翁,若在全书里最有趣味的恐怕倒
要算土拨鼠先生。密伦序中有云:
“有时候我们该把他想作真的土拨鼠,有时候是穿着人的衣服,有时候
是同人一样的大,有时候用两只脚走路,有时候是四只脚。他是一个土拨鼠,
他不是一个土拨鼠。他是什么?我不知道。而且,因为不是认真的人,我并
不介意。”这话说得很好,这不但可以见他对于土拨鼠的了解,也可以见他
的爱好。我们能够同样地爱好土拨鼠,可是了解稍不容易,而不了解也就难
得爱好。我们固然可以像密伦那样当他不是一个土拨鼠,然而我们必须先知
道什么是一个土拨鼠,然后才能够当他不是。那么什么是土拨鼠呢?据原文
曰
mole,《牛津简明字典》注云:
“小兽穿地而居,微黑的绒毛,很小的眼睛。”中国普通称云鼹鼠,不
过与那饮河满腹的似又不是一样,《本草纲目》卷五十一下列举各家之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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