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于庚寅,岂五年后重刊耶。原本《清嘉录》似亦附诗钞后,但未能得到,
日本重刊本曾于民国前数年在东京买到过,后复失去,今年五月又在北平隆
福寺街得一部,有旧雨重逢之喜,今抄录其序文于此,以供参考焉。(廿三
年五月十五日记)
又案,顷于玻璃厂得原刻《清嘉录》四册,内容与翻本无异,唯题辞多
二纸,有日本大洼天吉等三人诗九首。大洼诗序云:“予读顾总之先生《清
嘉录》,艳羡吴趋之胜,梦寐神游,不能忘于怀也。比先生书近作七首赠朝
川善庵以求序,并征我辈题词,因和原韵,并编次录中事,臆料妄想,率成
七首,梦中呓语,敢步后尘,聊博齿粲而已。”善庵盖即朝川鼎,题诗见寄
据前序在壬辰五月,然则此题辞补刻自当更在其后矣。但日本刻本反没有这
些诗,亦不知何故。(六月十一日再记)
□1934年
3月
10日刊《大公报》,署名岂明
□收入《夜读抄》
五老小简
《五老集》又名《五老小简》,不知系何人所编,我所有的一册是日本
庆安三年(一六五○)重刊本,正当清初顺治七年,原本或者是明人编选的
罢。书凡二卷,共分五部,上卷之一为苏东坡,二为孙仲益,下卷之一为卢
柳南,二为方秋崖,三为赵清旷,桂未谷跋《颜氏家藏尺牍》(今刻入《海
山仙馆丛书》中)云,“古人尺牍不入本集,李汉编昌黎集,刘禹锡编河东
集,俱无之。自欧苏黄吕,以及方秋崖卢柳南赵清旷,始有专本。”方卢赵
的尺牍专本惜未得见,今此书中选有一部分,窥豹一斑,亦是可喜,虽然时
有误字,读下去如飞尘入目,觉得少少不快。
前年夏天买得明陈仁锡编的《尺牍奇赏》十四卷,曾题其端云:“尺牍
唯苏黄二公最佳,自然大雅。孙内简便不免有小家子气,馀更自邻而下矣。
从王稚登吴从先下去,便自生出秋水轩一路,正是不足怪也。”这里,在孙
与王吴之间,正好把卢方赵放进去,前后联成一气。我们从东坡说起,就《五
老小简》中挑出一两篇为例,如与程正辅之一谢赐餐云:
轼启,漂泊海上,一笑之乐固不易得,况义兼亲友如公之重者乎,
但治具过厚,惭悚不已。经宿尊体佳胜,承即解舟,恨不克追饯。涉履
甚厚重,早还为望。不宣。
又如与毛泽民谢惠茶云:
轼启,寄示奇茗,极精而丰,南来未始得也。亦时复有山僧逸民,
可与共赏,此外但缄而去之尔。佩荷厚意,永以为好。
随手写来,并不做作,而文情俱胜,正到恰好处,此是坡公擅场。孙仲益偶
能得其妙趣,但是多修饰,便是毛病。如其贺孟少傅殿京口云:
伏闻制除出殿京口,长城隐然与大江为襟带,而刘玄德孙仲谋之遗
迹犹在也。缓带之馀,持一觞以酹江月,无愧于古人矣。
此简在《内简尺牍》及《五老集》均在卷首,便取以为例。又与前人谢惠茶
云:
伏蒙眷记,存录故交,小团斋酿,遣骑驰贶,谨已下拜,便欲牵课
小诗占谢,衰老废学,须小间作捻髭之态也。
前者典太多,近于虚文,后者捻髭之态大可不作,一作便有油滑气,虽然比
起后人来还没有那么俗。现在再将卢方赵三公的小简抄出为例,各取其卷首
的一篇,以免有故意挑剔之弊。卢柳南答人约观状元云:
圣天子策天下英豪而赐之官,为首选者既拜命,拥出丽正门,黄旗
塞道,青衫被体,马蹄蹀躞,望灞头而去,观者云合,吁!亦荣矣。然
子欲为观人者乎,欲为人所观者乎。若欲为人所观,则移其所以观人者
观书。
方秋崖回惠海错云:
某以贫故食无鱼,以旱故羹无蔬,日煮涧泉,饭脱栗耳。海物惟错,
半含苍潮,所谓眼中顿有两玉人也。
赵清旷贺人架楼云:
某兹审华楼经始,有烨其光,门下修五凤楼手段,规模自是宏阔,
将见百尺告成,笑语在天上矣。这几篇尺牍看去部很漂亮,实在是不大
高明,其毛病是,总说一句,尺牍又变成古文了。尺牍向来不列入文章之内,
虽然“书”是在内,所以一个人的尺牍常比“书”要写得好,因为这是随意
抒写,不加造作,也没有畴范,一切都是自然流露。但是如上文所说,自欧
苏以后尺牍有专本,也可以收入文集了,于是这也成为文章,写尺牍的人虽
不把他与“书”混同,却也换了方法去写,结果成了一种新式古文,这就有
点不行了。桐城派的人说做古文忌用尺牍语,却不知写尺牍也正忌做古文,
因为二者正是针锋相对地不同。上边卢的一篇却是八大家手笔,或者可以说
是王半山的一路罢?方赵则是六朝谢启之化骈为散者,颇适宜于枯窘及典制
题,不过情趣索然,这正是副启又变做正启之故也。我们再举后来几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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