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安排住进了北京医院,一边治疗,一边准备检讨。他冒着失明的危险,一字一句地写检讨。
陈毅等老同志来看他,见他病成这个样子还在写检查,真不知说什么好。陈毅说:“你病成这个样子,还写什么检讨?写100个字就够了!要写,我替你写!”
7月10日,刘伯承来到了怀仁堂。他是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上讲台的。
刘帅一生多次上过讲台,无论是讲军事理论,还是讲党的方针政策,他都很是自如。但今天他要在这里做违心的检讨!
他扶了扶眼镜,开始向军队高级干部讲自己在军事学院以来的工作。这里有实事求是的说明情况,也有违心的自我批评。
我们可以想见,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比较成熟的人,做违心的自我批评时会多么难受。功勋累累的刘伯承元帅,心中所受的折磨会是怎么个样子。更何况他是拖着病体,强站在讲台上的!
他以巨大的毅力,坚持讲完了自己的检查。
这时台下爆发出了极其热烈的掌声。有不少同志是眼含热泪听完他的检讨的。时至今日,不少听过他检讨的同志,说起那次开会来,还记忆犹新。
刘伯承作检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保护一批同志,想让这件事情平息下去。但他的想法还是太善良。军委扩大会议的后期,斗争越来越激烈了。
萧克、李达等同志都受到了严厉批判,一次又一次的批判,一次又一次的检讨,还是不能过关,非要他们承认是反党才行。说起这些来,萧克将军至今还很气愤:“我是在革命最困难的时候加入党的,叫我承认反党,我绝对不能接受!”
在斗争会上,蔡铁根大校说了几句真话,被当场撕下肩章,推到台下看押起来!
此后这些人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后来都受到了组织处分。萧克、李达都被撤了职,降职到地方工作。另外一些同志,有的受到了党纪政纪处分,有的降职降级。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这次反教条主义被作为一次路线斗争,变本加厉地加以批判。郭天民、吴伟等被折磨致死。那位蔡铁根大校,则像张志新一样,被当成现行反革命活活枪毙了!……
刘伯承同志没能听到中央为反教条主义平反
的消息,就离我们而去。他的夫人汪荣华用
声泪俱下的语言告慰九泉之下的刘帅……
军委扩大会议结束以后,刘伯承元帅的心情更加不好了。这一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他的家人都很清楚。特别是他的夫人、战友汪荣华,更明白他的心思。——平时就不肯多言的他,此时变得更加沉默。有时坐在椅子上,有时站在窗前,好半天不说一句话。
汪荣华怕他心中郁闷,加重病情,就劝他说:“你不要想那些事了,看看闲书……”
刘伯承说:“你的心思我知道,我相信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刘伯承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历史会作出公正的评价的。”
这还叫汪荣华怎么说?汪荣华只能和他一起沉默,和他一起等待历史的公正评价。
此后的日子里,教条主义像一块巨石,压在年迈多病的老帅心头。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他的双眼几近失明,他对那些极“左”的事情越来越不能理解了。但他还是坚信历史会作出公正的评价。
这一天正在慢慢走来。
这里我们还是要说到那位忠心耿耿的彭德怀元帅。尽管他从1959年以后就备受磨难,他还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说出了心里话。他让自己的侄子彭梅找到了萧克的家,对萧克说:“1958年的事情,让他们受苦了,对不起同志们啊!”
这里既有自责,也有一个老革命家对党内斗争的深刻认识。他老人家对这种斗争一定是有自己的见解的,可惜的是我们没能听到他来评说这段历史。
真正为这次斗争平反,还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
1980年,当总参谋部的领导同志向邓小平汇报工作时,说到了1958年的反“教条主义”,邓小平操着四川口音说:“那次反教条主义是错误的。”后来小平又说过“1958年,批判他搞教条主义,那是不公正的”。
聂荣臻元帅晚年和党史工作者说过:“向苏联学习,主席讲就照他们的办,就向他们学习……后头反教条主义,把这个问题推到刘帅身上,这是不合适的。”
徐向前元帅也说:“建国以后,办了很多学校,有很大成绩,但后来吃了两个大亏,一个是反正规化吃了亏,一个是反教条主义吃了亏。”
后来,总政治部又专门发了文件,为这次反教条主义所伤害的同志彻底平反,恢复名誉。
但是这些话,刘伯承元帅都没听到。
汪荣华在“送伯承远行”的文章中,用声泪俱下的语言,告诉他:
“伯承,历史如今已经作出了公正的评价。在你的追悼会上,胡耀邦同志代表党和人民对反教条主义问题作了结论。我终于听到了‘那次反教条主义是错误的’这句你生前想听到而没有听到的话。”
彭德怀元帅和《欧阳海之歌》
彭德怀元帅蒙冤之后,能有时间坐下来看点书。他在成都买了一本风靡一时的小说《欧阳海之歌》,认真读了起来。他边看边写,等这本书读完,竟然写下了上千字的批语。于是我们看到了一本很特别的书——彭德怀元帅亲自批的《欧阳海之歌》。在这本彭批的小说中,我们可看到一个老人的情感,一个元帅的理想和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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