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怀仁堂_董保存【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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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这么说,会开成什么样子,他心中没有底。他和警卫员、秘书交代:“到了那里我记不下来,你们帮助我记一记。”

  为安全起见,他坐上了负责警卫的吉普车,而他平时乘坐的轿车上是秘书和工作人员。

  踏上人民大会堂台阶时,谭老板感慨万千:他多次在这里出席重要会议,会见外国来宾,而且常常是神采飞扬。今天,他却来这里出席批判斗争会,怎能不感触颇多。

  “批判就批判嘛,有什么了不起?”事后他这样描述自己的心情,“学生、造反派,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并不像洪水猛兽那么可怕。谁知……”

  他不愿再说下去了。他的脸上表现出很复杂的神情。

  据目击者说:那天人民大会堂的会议气氛十分热烈,口号声此起彼伏。批判稿有点“火药味”,都可以理解。不可思议的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 一位徐娘半老的女性。

  当这个女性跳上台的时候,谭老板扫了她一眼,那目光里充满了藐视——他们是老熟人了。

  她曾在老板所管辖的农业口工作过一段时间。她的丈夫是一位和“中央文革”关系密切的“老革命”。在李富春副总理家议论“文化大革命”的一些问题时,他也参加过。后来在“路线斗争”中,站在了江青一边。谭老板对他们两口子可说是一肚子气。

  这位女性跳到台上,揭发批判谭老板镇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罪行,可谓“字字血,声声泪”。谭老板想回敬她两句,可会上又不准被批斗者讲话。谭老板只好忍着。

  谁知这位女性俨然一个大泼妇,批判到火头上,蹦着蹿着来到谭老板身边,挥起她那双想扭转乾坤的手,朝着谭震林打来……

  这一巴掌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命令!

  马上有几个男人,冲上台直奔谭老板。

  几乎与此同时,跟随谭老板多年的警卫、秘书以及保卫人员喊着:“不许动手!”“凭什么打人!”也往台上冲。

  这时,坐在台上的李先念副总理正听旁边一个干部说话,听到喊声,他抬头一看——

  已经有几个人揪着谭震林胳膊,狠劲往下按他的脖子。一边按,一边喊:“低头认罪!”“低头认罪!”

  谭老板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头可断,头不可辱!他梗着脖子,质问那些人:“你们要干什么?!”

  “要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千万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谭老板怒目而视,牙齿咬得格格响。

  李先念高声喝问:“你们干什么?”

  但刹那间,他们揪的揪,推的推,把65岁的谭震林“打倒“在地,还有人残忍地踩了几脚!

  李先念同志站起来抗议:“你们这样搞,我马上退出会场!你们和周总理有协议的,不准搞武斗!”

  主持会议的人怕事情闹大,不好交代,赶忙说:“先念同志,我们马上制止!”

  谭震林已经被警卫人员扶起来,他吐一口唾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事后,他向有关人士描述当时的心情,说:“这件事,我永生不能忘,是对我谭震林人格的污辱!”

  堂堂的国务院副总理,中央政治局委员,就这样被一帮无耻之徒凌辱。这就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所谓的“大民主”。不要说谭老板是个老革命,即便他仅仅是个65岁的老人,也不应该用这种非人性的手段来对待他!尤其不能令人容忍的是带头打人者不是黄毛小儿,也不是一哄就上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参加革命多年的女性。

  疯狂的政治运动使人变得毫无人性。

  当谭老板被跟随多年的警卫员沈凤云扶着走回家里的时候,葛惠敏和孩子们都围了上来。

  他们见谭老板脸色不对,很不合时宜地问:“爸爸怎么了?”“爸爸生病了吗?”

  谭老板拨开众人说:“我没事!”

  沈凤云忍不住了,他说:“还没事呢,让……”

  他终于说不下去,两行眼泪挂在了胖胖的腮边。

  葛惠敏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首长让人家给打了……”

  老沈哭了起来。小点的孩子也跟着流眼泪。

  谭老板走进自己的那间办公室,回过来安慰人们:“没有你们的事,我也没有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笔者访问谭老板的警卫沈凤云的时候,这个老同志因中风偏瘫在床上,说起这段经历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老头挨打……那天……我哭了……”

  人民大会堂的批斗会后,谭老板还曾被揪到农业大学批斗过一次。详细经过,我们不再赘述。

  谭老板这之后的日子,似乎是越来越艰难了。家里先后几次被搜查,他个人的行动也要受限制。1968年3月,江青在工人体育场的10万人大会上宣布谭震林是大叛徒之后,他的境遇更进一步“升级”了。

  谭老板本人,被所谓“专案组”严格控制起来,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谭震林的家立即搬出中南海。他的妻子葛惠敏因不堪忍受动乱的折磨,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送进了公安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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