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破坏了我们的生活。”我哭了,“我们很少有单独的时间能在一起了。”
“我——”于伟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真该死啊,我怎么……下个周日吧,我们仍然开车到乡下去。”
“孩子呢?”
“有林阿姨照看呢。”于伟说。
“不过我们不去八方台镇了。”我说。
“这也是我的想法。”于伟关掉床头灯,在我耳畔悄悄说,“圣诞老人告诉我,男人要在今夜把他身上最珍贵的礼物献给他所爱的女人。”
“圣诞老人也告诉我,女人不要在这个夜晚轻易接受男人赐赠的任何礼物。” 我在他温暖的怀中接受他的爱抚,窗棂籁籁作响,寒风为我们那如火的激情而突然改变了性质:它宛如春风那柔曼的触角。
神秘的老羊倌
我和于伟坚持周日到农村去休闲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他所承包的公司刚好有一台能吃苦耐劳的吉普车。季节好的时候我常常带上作画的东西,我们还带上面包、香肠和啤酒。我们都喜欢大自然,几乎每次都是等到日头落了,原野上暮色浓浓的时分才返城。
这个礼拜天我们很早就醒了。听得见林阿姨在房内和芦苇说着话。他们总是比我们醒得早。
林阿姨在嗔怪芦苇:“你这个小坏东西,昨晚谁又尿湿了褥子?”
芦苇咿呀地应着,嘴巴还不时噗噗地弄出响声,这是因为他在长牙,牙床发痒的缘故。林阿姨说:“噢,你认错了,是个好孩子。来给姥姥挠一个——”芦苇已经学会用手象征性地挠东西了,大概芦苇很快灵敏地做出了反应,我听见林阿姨兴奋地赞叹道:“好挠,好挠。”接着便是芦苇咯咯的笑声和随之而起的“哇哇”的叫声。
我和于伟起床后和孩子亲近了一番,然后关照好林阿姨就去郊县的农村了。吉普车一出了城,路上车辆就稀少了,偶而遇见的过路人也全都在寒风中缩着头。于伟减慢了车速,他侧身问我:“咱们去哪?”
离城里比较近的除了八方台镇就是鱼塔镇了。八方台镇与鱼塔镇相距近二十公里,两个镇子都临江,也都是穷镇子。不过这两个镇子名气都不小。据说鱼塔镇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好赌的,这点很快就在车经过鱼塔镇的一瞬间得到了证实。
没有一座像样的房屋,泥坯土房大都东倒西歪,窗户上蒙着塑料布。每家的院子前甚至连栅栏都没有,更看不到生动活跃的人,仿佛这个镇子已经消亡了。我们慢慢地穿过小镇,后来总算在一个厕所旁看到了一头身上裹满白霜的牛,然后又在镇西头的一家看到了一群羊。那群羊正在争先恐后地抢吃着什么东西,羊圈一阵骚动。
“总算有点生机了。”于伟停下来。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群跃动的羊。它们是山羊品种,白色,只不过由于脏和气候的原因,那白色已经不那么明朗了。
“这里的人为什么不家家都养羊呢?”我说,“这附近有草场,而且羊肉价钱不薄。”
“也许很多人家连买羊的本钱都没有。”于伟说。
我戏谑道:“看来这家人是鱼塔镇的地主了。你看他家的房子是用红砖砌的,门框上还刷了蓝漆。”
“我估计这家的男人品德好。”于伟说,“肯定不赌。否则,这些羊早会被债主一只只地给牵走了。”
“我跟你的判断恰好相反。”我说,“这家的主人也许是个大赌棍,他从来不输,赌术高明,于是就把邻镇子的羊都赢来了。”
“嗬----”于伟嘬嘴说,“倒是真有这种可能性。”
我们正猜测着,涂着显眼蓝漆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约摸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又矮又瘦,穿着破破烂烂,一绺稀疏的花白胡子,戴顶黑毡帽,酒糟鼻子,小眼睛,看人时直勾勾的。于伟摇下玻璃窗,打算和他说几句话。
老汉先是走到羊圈前,冲着羊“呸”了一口,骂道:“一块豆饼就内讧了,还是兄弟呢!”
老汉的话使我暗笑起来。骂过羊,他就慢吞吞地朝我们的车走来。于伟热情地说:“大爷,您家可真富啊,有这么一大群羊!”
老汉看了于伟一眼.并不搭腔,而是绕到车尾去了。他去车尾干什么?我小声嬉笑着说:“他的神经可能有问题。”
“不至于,他只是有些怪癖。”于伟说,“你有时候就这样。”
我从车窗探出头,发现他正趴在地上看车尾上的车牌。
“我没说错,他神经真有毛病,他趴在地上看车牌。”于伟打开车门下了车,我听见他说:“大爷,您在看什么?”
“唔——唔——”他大概是爬了起来,他的手弄上了土,他边拍打着手边说: “我当小羊倌时学过几个数字,我看看我还能认出认不出。”
“还能认出吗?”于伟笑着问。
“脑筋不好使了。”老汉搓着手说,“认不全了。”
我也跟着下了车,我微微笑着看着他。
老汉说:“你们打城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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