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郑嫂和王小毛那一队人匆匆扑了过来。
家属们一到,就有些乱了,哭着叫着寻找自己的丈夫。
郑嫂拉着一个男人,一边叫着老郑,一边伸手抹去那人脸上的泥水,看看不是,放手,又拉住了一个男人,抹脸……
李萍也在急急地寻找着吴天亮,可军人们在匆匆奔忙着,她根本找不见。
王小毛这时候,用照相机在拍照,拍下了这凌乱却悲壮的一幕幕……
政委的声音:谁把家属给带来了?啊?快把家属带走!
一些浑身泥水的军人过来了,拉着家属们向外拖去,但家属们几乎都要疯了,在哭着喊着不肯离去。
郑嫂喊着:老郑!郑军!
一个刚出隧洞的男人跑了过来,猛推着郑嫂:喊什么!快走开!
郑嫂惊喜地哆嗦着声音:老……郑?
郑嫂伸手过去,一把抹去了那个男人脸上的泥水,露出郑军的脸来。
郑军呵斥道:跑这儿添什么乱来!快到那边工棚去!
郑嫂惊喜地退去。
李萍和家属们,也都被军人向旁边的工棚拉去。
李萍眼睛盯视着隧洞口,突然爆发出一声喊:吴—天—亮!吴—天—亮!
但她的声音,被别的喊声很快就淹没了……
时值黄昏,家属们被拦在了工棚区,虽然有当兵的在送水,但没有人喝,都神情焦灼地向隧洞口望去……
郑嫂安慰着李萍道:别担心,老吴去年伤过一回,这回不该再伤到他了……
李萍没有言语,一双眼睛焦渴地望着隧洞口。
这时候,几个浑身泥水的当兵的过来,其中有郑军。
郑嫂急忙迎上前,扶住了郑军,让他坐下。
郑军神情低落地说:隧洞一共三千米,可塌了快有一千米,正好是在中间碰上了沙土层……牺牲了五个……
郑军下意识地脱下了帽子,揉着。
李萍张张嘴,想问郑军,可显然又不敢问。
郑嫂道:没有……老吴吧?
郑军好似走神了,依然在揉着帽子,没有回答郑嫂。
李萍紧张地看着郑军,又转头向隧洞口望去,忽然呆愣了。吴天亮正和政委几个人走来。他们也是同样的浑身泥水,也是一脸的泥浆……
李萍快步迎了上去。
吴天亮看着李萍,突然一愣:李萍……你也来了?
李萍没有说话,带着“失而复得”似的惊喜,伸手给吴天亮抹去了脸上的泥浆。
吴天亮的眼睛露出来了,鼻子露出来了,嘴巴露出来了……
李萍抹着抹着,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
吴天亮在看着她。
两人都有着那种“劫后重逢”的神情……
日头落山了,天色灰暗下来。一辆卡车颠簸在山路上,是家属们在返回。
车厢内,挤着都是女人们。
你敢不敢扣她的!
李萍眼望着宝盖山,眼睛里含着泪水。
李萍:……靳英,你想象不到那样的场面有多悲壮!每个当兵的,都像是从泥浆里站立起来,分不清谁是谁。却能让人感觉到他们的分量。山会塌下来,但他们却不会全部倒下。当时我急得大喊吴天亮,不管不顾地喊着,因为我怕失去他……
靳英从传达室取了信,一边走,一边看着。
李萍:……我从心里觉得吴天亮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没有他。幸好,他没有出事。但宝盖山隧洞塌方了,他们又得忙一阵子回不了家了……
于大路骑车从靳英身边经过,看见靳英看信,急忙停下来,道:靳英……
靳英看着他。
于大路也看着她。
靳英:于主任,有事啊?
于大路不悦地说:你装糊涂啊!你手里拿的不是她的信?快说说,她怎么样了?
靳英:行了,于大主任,人家李萍现在幸福着呢,你就别惦记了!
于大路:我惦记什么了!她都结婚了……我不就问问嘛!对了,昨天你迟到了,这个月的奖金扣一半!
靳英:你这是在报复我!李岚经常迟到,你怎么一分钱的奖金都不敢扣她的?
于大路:你跟她一样吗?
靳英:怎么不一样了?在奖金面前,就应该一样,一视同仁!
于大路:你是生产标兵,对你要严格要求!
靳英:那你对她呢?是不是让李岚追得都有些动心了?
于大路站了下来,看着靳英道:你少胡扯!我要是听见车间别人说这话,就把你另一半奖金也给扣了!
靳英:我就是听车间别人说的。
于大路:谁说的?你告诉我谁说的我就扣谁的奖金。
靳英一笑:李岚自己说的,你敢不敢扣她的?!
于大路一愣。
两个人说着,来到包装车间。李岚开着电瓶车装着满车的香烟箱驶来,将电瓶车停下,跳下车,堵住于大路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跟她一起进来?
于大路扫视了一眼车间的职工,职工都在看着他俩,窃笑。
于大路装出很严肃的样子,对李岚道:你,到办公室来一下。
于大路刚要走,却又被李岚给挡住了去路,道:有什么悄悄话就在这儿说吧,我不怕让他们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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