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狄克斯坦除去自己存活之外,心无旁骛,就这样救了阿尔·科顿一命。
科顿参战比狄克斯坦还要晚,但学得一样快。他们俩都是在街上混的小机灵鬼,只是把那套老伎俩用到了新场合。有一段时间,他俩并肩战斗,一起骂街,开怀大笑,还谈论女人。在夺取了那座岛屿之后,他们利用部署下一步推进计划的间隙,溜出来拜访了科顿的西西里亲戚。
那些亲戚是狄克斯坦眼下的兴趣所在。
他们先前在1948年曾经帮助过他一次。在那笔交易中,有他们的一份收益,因此,狄克斯坦带着计划径直去找他们。这次情况不同,他要他们帮忙,可是拿不出提成,结果,他只好去找阿尔,讨还那笔二十四年前的旧的人情债。
他的要求能否实现?他一点都没有把握。科顿现在是富人了。住房很大——在英国应该叫作豪宅了——在高墙里边有漂亮的绿地,门口设有门卫。砾石车道上停着三辆汽车,狄克斯坦没有数清有多少仆人。一位富有又舒适的中年美国人可能并不急于卷进地中海的政治游戏,哪怕是出于他的救命恩人的缘故。
科顿看来见到他很高兴,这是个好兆头。他们就像一九四七年十一月的那个星期天那样相互拍打着后背,不停地彼此说着:“你到底怎么样啦?”
科顿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着狄克斯坦。“你还是老样子!我的头发都谢光了,还增加了一百磅的体重,可你的头发都没有发灰。你这一向过得怎么样?”
“我到了以色列,就算是做了农场主吧。你呢?”
“做生意,你知道的?来,咱们边吃边聊。”
那顿饭吃得稀奇古怪。科顿太太坐在餐桌的尾端,一语不发,也没人理她。两个没有吃相的男孩狼吞虎咽之后就随着赛车排气的轰鸣声早早离席了。科顿吃了大量的意大利丰盛食品,喝了好几杯加利福尼亚红葡萄酒。然而最捉摸不透的人物是一个衣着考究、长着鲨鱼脸的男人,他的举止有时像个朋友,有时像个顾问,有时又像个仆人,科顿有一次叫他军师。吃饭期间没有谈及正经事。他们扯的都是战争时的经历——大部分是科顿讲的。他还述说了1948年狄克斯坦对阿拉伯人的突袭,是他从他的亲戚那里听来的,讲述时他同样眉飞色舞。故事在传诉中已经被添枝加叶了。
狄克斯坦判定,科顿从心眼里高兴见到他。这个人也许让人厌烦。如果他每天晚餐都要陪着一个一声不吭的妻子、两个乖戾的男孩和一个长着鲨鱼脸的军师的话,这也就不足为奇了。狄克斯坦竭尽所能维持和蔼亲切的气氛,他希望在他开口求援时,科顿有好心情。
饭后,科顿和狄克斯坦坐在书斋的皮圈椅里,一名管家端来了白兰地和雪茄。狄克斯坦没喝酒也没吸烟。
“你原先可是个酒鬼。”科顿说。
“都怪那场该死的那场战争。”狄克斯坦应着。管家退了出去。狄克斯坦瞅着科顿吮着白兰地,吸着雪茄,心想,这家伙吃饭、喝酒、抽烟全没乐趣,仿佛他以为他长时间这样做,就会最终品出点味道。回想起他俩和西西里的亲戚们在一起纯粹开心的事,狄克斯坦怀疑科顿的生活中还有没有交下真正的朋友。
科顿突然间放声大笑:“我记得在牛津的那一天的每一分钟。嘿,你到底跟那位教授夫人,那个阿拉伯女子,干过没有?”
“没有。”狄克斯坦干笑着说,“她如今已经亡故了。”
“我很抱歉。”
“发生了一件怪事。我回到那里,到了河畔的那栋房子,遇到了她的女儿……她长得就跟艾拉当年一模一样。”
“别逗了。而……”科顿挤眉弄眼地说道,“而你跟那丫头做了——我不信!”
狄克斯坦点点头。“我们用各种花样翻云覆雨。我想娶她。我计划好了下次见到她时就提出来。”
“她会点头吗?”
“我没把握。我觉得她会的,可我比她大。”
“年龄没有关系。你得增加些体重。女人喜欢把握得住的东西。”
这样的谈话让狄克斯坦心烦,现在他醒悟了其中的原因:科顿定是要扯些鸡毛蒜皮。这可能是他多年来少说为佳的习惯;也许是他的众多“家族生意”属于罪恶活动,他不想让狄克斯坦了解(其实,狄克斯坦已经猜到了);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他不想公开,一些他无法分担的不可告人的失意:反正,那个胸无城府、夸夸其谈、容易冲动的青年,在这个胖子的身体里早已不复存在。狄克斯坦一直想说:告诉我,什么事情让你高兴,你爱着谁,你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不过,他只是问道:“你还记得在牛津时对我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那时我告诉你,我欠了你一笔救命的债。”科顿使劲吸了一口雪茄。
至少这一点还没变。“我来这儿是求你帮忙的。”
“说下去,提出来吧。”
“我打开收音机你不在意吧?”
科顿笑了:“这里大约每周清理一次窃听器。”
“那好。”狄克斯坦说着,照样打开了收音机,“我摊牌吧,阿尔。我在为以色列的情报机构工作。”
科顿的眼睛大睁着:“我原本应该猜到的。”
“我将于十一月份在地中海有进行一次行动。那是……”狄克斯坦没想好他得说出多少,决定还是尽量少说,“那是一次意味着结束中东战争的行动。”他顿了顿,想起了科顿原先的一句口头禅,“我没对你放屁。”
科顿放声大笑。“你要是想对我放屁,我琢磨你早就来这儿了,等不到二十年的。”
“重要的是,这次行动不能追踪到以色列去。我需要一处活动用的基地。我需要海边的一座大房子,有小船可以就近登陆,离岸不远处还得有一处大船的锚地。我在那儿的时候——两三个星期,也许更长一些——我需要得到保护,不得有警察或其他伸长鼻子的官员来侦查。我只能想到一处地方满足这一切要求,而且我只能有一个人给我帮这个忙。”
科顿点点头。“我知道一处地方——西西里的一座被遗弃的房子。算不上豪华,伙计……没有暖气,没有电话——不过能够满足那些条件。”
狄克斯坦咧嘴大笑。“太棒了。”他说,“我来就是要这个。”
“你在寻开心。”科顿说,“就这些?”
致:摩萨德首脑
自:伦敦站站长
日期:1968年7月29日
苏莎·阿什福德几乎可以肯定是阿拉伯情报机构的一名特工。
她在1944年6月17日生于英国牛津,是史蒂芬·阿什福德先生(现为教授,1908年生于英国吉尔得福德)和艾拉·祖阿比(1925年生于黎巴嫩的黎波里)的唯一孩子。其母殁于1954年,是纯阿拉伯血统。其父在英国是阿拉伯通,他的前四十年的大部分时光在中东度过,当过探险家、企业家和语言学家。目前他在牛津大学教授闪语,以其温和的亲阿拉伯观点而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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