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李双林外出狩猎心里却一时也放不下洞中的原和刚出生的婴儿。
牛大奎不说什么,他和李双林走在一起,心想:“我干了你女人,那孩子是谁的还说不清哩。”他也莫名地盼望着早些回到山洞中,看到原,看到原怀里的婴儿,那里的一切都是温馨的。他们共同地渴望着这个家。
一日,当他们怀着共同的心情回到山洞时,没有看到昔日熟悉的情景,洞中是黑的,当他们点燃树枝时,发现原已经不在了,洞内空空如也。
两个男人一同等到天黑,仍没有等回原。第二日又等了一天,依旧也没有等到原。
终于,他们明白了,原离开了他们,又回到野人部落去了。
两个男人的生活一下子空子。他们相视着,久久,又是久久,李双林说:“她走了!”
“走了!”牛大奎也说。
两人无话,身旁的火堆熄掉了,一切都黑暗了下来。
第八章 活着
第一节
高吉龙和王玥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逃走的。
在这之前,他和王玥曾受到过多次的审讯,负责审讯他们的是驻滇部队特别行动处的处长,处长姓沈,戴着眼镜,挺斯文的样子。
斯文的沈处长并没有穷凶极恶,而是一遍遍地问高吉龙和王玥退出缅甸的经过。
在这之前,沈处长已命人带他们洗了澡又换上了干净的军衣,并吩咐医生给他们检查了身体。于是高吉龙和王玥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
高吉龙在受审时,仍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们终于走出了丛林,回到了自己的祖国,这些,足以让他感到欣慰了。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他们当初没有去印度,而是一直向北,当时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回国。险恶的丛林,无情地吞噬着他们,九死一生,他和王玥终于走出了丛林,走回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祖国。
“西安事变”之后,东北军的处境,已经使他感受到国民党军队的黑暗,此时,处于眼前这种境地,他对这支军队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坐在囚禁室的小屋里,心如死水,脑子里不时地闪现出丛林的情景。一想起丛林,他的头就一阵阵地晕眩。他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忘掉丛林里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不能,无论如何也不能,丛林里的一幕幕放电影似的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现,这一切让他头晕目眩,他就死死抱住头。
王玥对这一切不能理解,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千辛万苦,终于回来了,却落到眼前这种场景。负责看守他们的士兵,刚开始企图把两人分开囚禁起来,王玥死活不同意,在这种时候,她不能失去高吉龙,在丛林里高吉龙是她的一切,如果没有高吉龙也许她早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走出丛林高吉龙仍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无法在这时失去高吉龙,她把事情已
经想到最坏的程度了,也有可能他们要受到军法处治。在那些人眼里,他们是逃兵,有一千条理由杀死他们。王玥想,既然没有死在缅北丛林已经是万幸了,她想起了死在丛林里的那些战友,他们死得是那么悲惨,那么无声无息,就像枝头飘下来的一片树叶,说死就死了。死亡,在王玥的感受里,已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当初她的父母惨死在日本人的飞机下,她已经就觉得死与生离得是那么的近,丛林里的死亡,让她把死亡看得更加彻底,更加干净,像一阵随时会吹来的风。
在囚禁室里,她把自己的头枕在高吉龙的腿上,望着他的脸,笑着说:“咱们没能一起死在丛林,就死在这里吧。”
高吉龙听了王玥的话,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长长地披散在他的腿上。他说:“你的头发长了,也该剪一剪了。”
她坐起来,背朝着他,说:“你帮我编一回辫子吧。”
高吉龙攥住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是那么密,那么黑,他有些笨拙地为她编着。她嘴里哼着一支歌,是她在缅甸学会的一支情歌,歌名就叫《我让哥哥编小辫》。
她唱着唱着,自己的脸却先红了。
他终于为她编好了小辫,她仰头又躺在了他的腿上,望着他说:“我们能死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完,她的眼角流下了两行眼泪。他在伸出手为她拭泪的时候,想到了春娥,她怀着几个月的孩子,被日本人强奸了,后又惨死在日本人刀下。这时,他强烈地感到活着是多么的美好。生的欲望此时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他要复仇,为春娥,为没有出生的孩子,还有母亲,以及所有死在日本人刀下的中国人。想到这,他抓住了她的手,用劲地握着,说:
“我们不能死,还没有到死的时候,我们要活下去。”
她看到他眼里闪过的亮光,坐了起来,望着他,冲他点了点头。
沈处长再一次审讯他们时,他们不再沉默了,他们向沈处长叙说了丛林里发生的一切,高吉龙不想回忆丛林里发生的一切,可是为了自己能和王玥生存下去,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叙述丛林中发生的一切。
沈处长不停地做着笔录,沈处长似乎被他们的叙述打动了,不停地摘下眼镜,揉一揉眼睛。
在这期间,高吉龙和王玥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远征军司令陈诚因病回重庆休养,杜聿明不管怎么说也是败军之将,再加上派系之争,蒋介石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再启用杜聿明了,于是卫立煌走马上任了,担负起了再次反攻缅甸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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