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平天下。由此边境上中国餐馆如雨后的蘑菇俯首可拾,空气中弥漫着洋葱西红柿
汤的霉酸味。尽管选料、工艺、口味都很可疑,可仍大受欢迎。
伊斯特里达能食善饮像个大火车头,一大杯墨西哥冰啤下肚,歌有裂石之音,
舞有天魔之态,弄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恍惚想起歌德曾赋诗:“酒是好东西,现在
更爱喝。不仅活跃我的思想,还自由我的舌头。”酒足饭饱,伊斯特里达迈着醉步
爬上汽车,我对他说,老兄,你脚腕子全喝紫了,不怕警察抓你?他说不会,警察
的法律全是我教的,我这才想起他是当地大学的罗马法教授。看到我对他在当地的
德高望重崇拜有加,他说他可以帮我在大学弄个客座教授头衔,分享当地人民的尊
敬。面对如此盛情,我一面受宠若惊,一面敬谢不敏。
驱车过境回美国,夕阳挂在铁丝篱笆上一动不动。车流自动分成八列缓缓而进,
像热带沙漠上的眼镜蛇蜿蜒而行,高大如昭陵六骏的边防警察神情木然。界河里一
个鸡胸驼背的墨西哥少年赤脚站在污浊的河水里悠然垂钓。数不清的小商贩向车流
兜售粗糙廉价的各种商品,汇成低沉的回音。回视铁网那端毫不怨天尤人的悲凉,
我再次体验到地老天荒、万般无奈的痛苦。
一波三折考驾照
兜里揣着一大摞各国驾照,我想上路
美国被传说成车轮上的国家,似乎美国人一生下来就会开汽车,然后才长出腿
脚学走路。这对满脑袋意大利浪漫情怀。痴迷各种运输机器的我更是梦系魂牵。仅
仅单凭这一点,美国就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去处。
我到美国时驾龄已有10多年,不仅跑过上百万公里的各式公路,而且擅长冰原、
沼泽、沙漠等野外越野驾驶。装甲兵学院许延滨院长在聘我为上校研究员的同时,
还为我颁发了二级坦克驾驶证。我撰写的越野文章被十几家报刊反复刊登。汽车使
我腿残而力不残,假舟揖而至千里。我兜里揣着一大摞各国驾照,足迹遍及亚、非、
欧的几十个国家。汽车帮我拜会有趣的人,带我去无人涉足的地方,使我的生活不
再屈从于周围的环境。像法国疯王查理六世,时而愚蠢,时而可爱;时而疯狂,时
而贤明,最后彻底沦为汽车的傀儡。
而今置身美国西南一望无垠的大平原,望着烈日下茁壮生长的庄稼,我深知农
民这个词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都永远不适合我。虽然我幻想收获多种结果,可我却
不想一成不变地干活,更何况我萎缩的右大腿的周长比正常的左大腿细了二寸,根
本无法承受美国牛仔大牲口般的田间劳动。唐氏农场的土地在我手中一块块荒芜,
我真不忍心被中国人称为“美”国的千亩良田葬送在我手里。开着拖拉机眼望高速
公路上风驰电掣的汽车,我想起苏格兰诗人彭斯的一句诗:我的心不在这儿,我的
心在那高原上,追赶着飞跑的鹿群。
报名耗费一天时间,美国衙门也折腾人二大妈移民加州虽已半个多世纪,但传
统中国人的胆小怕事积习难改,她将其诠释为法制观念。尽管我兜里揣着好几国的
驾照,在加州公路上往来如飞,可二大妈仍坚持要我考个美国驾照。因为为我签发
驾照的大多是美国人眼中的“恐怖国家”,或是动荡不稳“法纪荡然无存的蛮莽之
地”。好在我从小学到北大毕业,一直视考试如儿戏,区区美国驾照,何足道哉。
美国主管驾照的是各州的机动车管理部,简称DMV.各州DMV 接受各州州政府行
政领导。加州DMV 下设众多分部,遍布加州大城小县人烟所及之地。像洛杉矾竟有
十余处DMV 分部,而我所在的帝王谷县也在布劳利、埃尔森特罗、加利西哥等小城
设有多家分部。
埃尔森特罗机动车管理部设在繁华的帝王谷大街一座深红色砖房里,门前是巨
大的停车场,张贴着各种醒目的英文、西班牙文标牌,西班牙文甚至多于英文。从
热浪袭人的大街推门而人,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人精神一爽,巨大的U 字形柜台后是
十几个菩萨般正襟危坐的大小官僚,每人端着一张扑克脸,透着重权在握的杀机。
按标牌提示的程序,我排在最外面一行人的队尾,等候报名。
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我,我竭力和颜悦色地凑上前去,把我的情况如实禀报。
讲了半天,这老兄只是侧耳倾听,毫无反应。我怕他耳背,又车轱辘话大声重复一
遍,守在一边的二大妈担心我英语发音不准,又用纯正的波士顿英语再说一遍,这
老兄才好歹有了反应,嗓子眼里咕哝出一长串西班牙文,我求援地望着二大妈,二
大妈说,这家伙只会讲西班牙语。原来美国人中大约有2400万人讲不好英语,由于
“人权”原因,这2400万人有权使用自己母语生活而不思进步。我碰上的这位老兄
大概就是这二千四百万分之一,幸亏他说西班牙语而不是古吉拉特语、巴利语、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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