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相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二太太说,你刚才还说连个鸡都杀不死,这会儿又说能叉死自个儿,我不信杀一只鸡比杀死自个儿难。
二太太很坚定地说,信不信由你,我杀不死鸡,可我一定叉得死自个儿。
麻衣相用非常钦佩的目光望着二太太说,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你干吗不把保和堂的钱拿出来赎你丈夫的命呢?保和堂有的是钱,你又是内当家。
这你就不懂了,二太太说,保和堂再有钱是属保和堂的,不归我二太太有,要是拿保和堂的钱赎我丈夫的命,我永远也还不起,再说人家会以为我也跟强盗是一伙,里勾外连的弄保和堂的财产,以后我咋做人?
麻衣相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大姐,你确确实实是个好女人,你要是看得起,认我做你个兄弟,咱们有难同当。麻衣相说得很真诚,一点儿也没有虚假成分。
二太太很感动,说,难得你这么义气,只是我说不准转眼就死了,认你这个兄弟也没用。二太太当然不相信这个身单力薄的麻衣相能挽救目前的局面,只是白搭一条命而已。你还是走吧!二太太说。
麻衣相把草纸上的卤猪蹄吃光了,把酒葫芦递给二太太说,大姐要是真认了你这个兄弟就喝一口酒,天大的事兄弟担了。
二太太说,要是我认了你做兄弟你就赶快跑,行不?
麻衣相想了想说,行。
二太太接过麻衣相手里的酒葫芦,扬起头来往嘴里灌了一口。这是一葫芦老白干,劲头十足,辣得二太太花容失色,喘不过气来。但是二太太还是坚持着把酒咽下去了,对麻衣相说,我认下你这个兄弟了,赶快跑吧!
麻衣相从二太太手里拿过酒葫芦,一扬脖子把葫芦里的酒全灌进肚子里,然后把酒葫芦一甩,豪气千云地说,大姐,兄弟有你这样一个姐姐一辈子没白活,我这就去找苗树梁上的强盗,跟他们说饶了二老爷,兄弟虽是一介书生,但跟苗树梁上的山大王多少搭得上一点关系,那个山大王有病,得靠兄弟给他医治,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他是要给的,兄弟有两件东西放在那边的坟头后面,望大姐给兄弟收起来。
二太太见事情果然蹊跷,也不敢再问,只是怔怔地看着麻衣相,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麻衣相双手抱拳施了一礼,说,大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就此别过,望大姐多多保重,后会有期。说完气宇轩昂地走了,竟然连头也没回,颇有绿林侠士风范。
二太太回过神来,那麻衣相早已没影子了,地上的酒葫芦尚在,包了卤猪蹄的草纸飘落在地,一切恍然如梦。
二太太第一个念头当然是去看看那座坟头后面麻衣相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无论如何这总是人家托付的事。
二太太在麻衣相指过的坟头后面看到了两个捆成一团的人球,他们的双脚都各自搭在自己的后脖颈儿上,双手抱着屁股,捆得死紧,要是捆猪这叫死马攒蹄,连蠕动的份儿都没有。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二老爷和高鹞子,他们的眼上蒙着黑布,嘴里塞满了烂东西。二太太解开蒙在他们眼睛上的黑布,原来是两条绑腿带子。太行山的人不论男女都喜欢用这种带子把裤脚扎起来,在冬天不露风。
高鹞子和二老爷见站在跟前的人是二太太,一时显得狼狈不堪。二太太用剪刀铰开他们胳膊腿上的绳子,两个人这才顾得上掏出自己口里的破布,然后连了声儿地吐口水,原来是他们脚上的臭袜子。
吐完了口里的脏东西,高鹞子就破口大骂,那个狗鸡巴?的到哪儿去了?是汉子就明打明地干,暗算我!王八羔子!
二太太问,谁把你们捆起来的?二太太不明白高鹞子怎椿岷投弦谝黄穑压献齑诺?
时候说过的,要二老爷一个人到坟地里来,二老爷和高鹞子都知道,就是高鹞子要保护二老爷也应该在暗处才行,再说她叮嘱二老爷不许出门的。
高鹞子说,是个过路的瘸子,他当时往这坟地里走,我好心怕他受了牵连,劝他快点离开,没想到中了他的暗算,这个挨千刀的鬼瘸子,我高鹞子决饶不了他!
二老爷只是摇头,好半天才说,我没有中暗算,我正往这儿走,还没进坟地,不知道就怎么绊倒了,接着就给人捆了手脚,脸上蒙了黑布,我被他挟到这儿的时候听见还有一个人在喘气,只是不知道是谁,原来是高鹞子。
二老爷手无缚鸡之力,当然也谈不上中不中暗算,但二老爷从始至终没看见对方的人影儿,这让二太太和高鹞子都不免吃惊。
二太太问高鹞子,那个瘸子什么样?
高鹞子想了想说,好像是蓝粗布袄
这些呢?我连他模样也没看清,他可能会点穴,他在我软肋上戳了一下,我就浑身不能动了,等到能动的时候已经给他像捆粽子一样捆起来了。
其实高鹞子知道,即便是明打明地干,他也不是那瘸子的对手,因为他会点穴,在江湖上练武的人不少,但会点穴的人却寥寥无几,高鹞子能跟人家较劲的也只是轻功而已,但是他抹不下这个面子来,连人家的长相都没看清,心里自然是窝火透了。
那就不是他,二太太说,他穿的是灰布斜襟袍子,他的腿也不瘸,不是我们这地方人。二太太说的当然是麻衣相,她不相信麻衣相会有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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