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目的的当然是二太太,二太太知道了墙上有一个手印儿,这手印儿是谁的,是大老爷蒋万斋的吗?大老爷能够用一只手在墙上一撑,然后一越而过?这简直是一件哄孩子都不信的事,除了高鹞子,连牛旺她都怀疑没这份能耐。假如猜想大老爷仍然是从大门进来的,而墙头雪上的手印儿又从何而来?这么想着二太太就有点隐隐地害怕大老爷了,这感觉来得也奇妙,以至于折磨了她好几天,后来因为生孩子才把这件事忘了。
在二太太生孩子之前,我们有好几件事需要交代,第一件事是大老爷蒋万斋和绫子之间的事,这件事又莫名其妙地牵扯上了官杆儿。
再次提起官杆儿实际已经有违我的初衷了,按着原来的构想,官杆儿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仅仅是因为后来他活活窝囊死了大老爷蒋万斋,所以就不能不提到他了。但是,完全出乎我们预料的是官杆儿的儿子,官杆儿的儿子叫官员,后来在《太平盛世》里当了省委书记,而省委书记在中国算得上是极其了不起的大官了,对于一个极其了不起的大官的父亲当然就不能太轻描淡写了。
大老爷和绫子之间的事进展不顺利完全是因为绫子急于求成,而大老爷毕竟不是柳下惠,不好把持得住,难免手脚轻浮,这种事情总会露出点马脚来。
事情发生在一个极其狭窄的夹道里,很多人知道,在江南的水乡老镇,这样的夹道极其常见,房与房之间留条狭窄的过道,有时两人迎面而遇就很难错开身子,所以在进入夹道之前,你得看一看对面是否有人过来,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得等着,对面的人当然也是如此。像这样的夹道在北方极少见,在京西太行山区更少见,即便是有,也决不是常走人的过道,叫死夹哈拉道儿。
在保和堂,这样的死夹哈拉道儿倒有几条,只有一条是常过人的,那就是从梨花苑到厚塾斋这条夹哈拉道儿。厚塾斋说它是书院也可以,说它是教书的私塾房也可以,老太爷蒋翰雉当初就是在这所院子里读书,然后又考取功名的,后来辞官不做,但却常在这儿读书。大老爷蒋万斋也是在这儿学会的诗书文章,厚塾斋真正成了保和堂的私塾是后来的事。要是走正道,从梨花苑到厚塾斋得先出院门,转弯绕过小灶伙房的院门,再出另一道门,然后才进厚塾斋的门,这无疑是要多费一些腿脚的。如果从梨花苑的小角门出来,穿过厚塾斋和小灶伙房的后山墙下的夹哈拉道儿,然后再过个小角门就是厚塾斋了。
从这条夹哈拉道儿走过最多的人是嫁到上安北的杏花,杏花经常过这条夹哈拉道儿到厚塾斋请老太爷蒋翰雉吃饭,蒋翰雉白天的时候常在厚塾斋读书,而那时很长一段时间,老太爷和老太太是住在梨花苑的,现在梨花苑住的却是在保和堂吃白饭的几户远房亲戚,还经常斗嘴吵架,闹得后院鸡飞狗跳的不安宁。
绫子从这条夹哈拉道儿走是受二太太的指使到厚塾斋来找大小姐亭儿的,大老爷有时候来厚塾斋读书写字,亭儿闲着无事常跑来给大老爷研墨,也装模作样地练字,但歪七扭八地写得不成模样。亭儿今天不在厚塾斋,只有大老爷在。
大老爷看了一会书觉得口渴,旁边又没有丫头,就图省事从夹哈拉道儿里走,准备到小灶伙房找柳老疙瘩要茶喝,柳老疙瘩常备着一点从大太太或是二太太那里讨来的好茶叶,大老爷有时也给他。大老爷低着头想心事,猛不防差点跟绫子撞个满怀。
绫子当然是看到大老爷进了夹哈拉道儿她才进来的,而这条夹哈拉道儿在当初建房的时候没考虑过人,所以两人在中间相遇是没办法错开身子的。按道理讲,绫子应该调头往回走,等大老爷过来了她再过去,但是绫子跟大老爷说,我身子小能错得开,然后就与大老爷面对面地错身子。
两个人要同时收腹,挤一下也就错开了,因为绫子确实身子单薄。而事实却是他们谁都没有收腹挤身子,于是大老爷和绫子在横过身子的同时就卡在那儿了。
情形跟上次基本上相似,大老爷再次尝到了身心愉悦的滋味,只是这次绫子的小脸蛋是埋在大老爷颈项中的。大老爷用手揽着绫子的腰,开始还安分,后来就下意识地有些动作了。
绫子轻声地哼了两声,而后就咯咯地笑,有点像银铃铛,她跟大老爷说,好痒。
后来大老爷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极不妥当的行为,要是有谁从夹哈拉道儿的任何一端经过,难免会一抬眼睛看到,而那将是极其糟糕的,于是大老爷便收腹用力一挤身子,没想到很容易就与绫子错开了。
绫子知道大老爷在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心里就已经有她的影子了,而仅仅隔了这么几天又来这次,大老爷就一定不会忘记她了,心里高兴,嘴上却若无其事地问大老爷,亭儿不在书房里吗?
大老爷说,不在。然后转身就朝夹哈拉道儿那边走了。
绫子要去的地方与大老爷截然相反,尽管已经没有意义,但是她不可能跟在大老爷的身后回到夹哈拉道儿的另一端去,她想到厚塾斋转转,然后再到梨花苑去看看,是否找得到亭儿都没关系,正好可以散散心,她不想看到郭财媳妇和蹲在炕上傻玩的郭雀儿,有时她甚至连田嫂也烦。绫子心里暗暗地嫉妒亭儿,这个要饭的小丫头真是交了好运了,凭什么就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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