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菁忍着气,强笑着问:“周秀丽,我和陈汉杰同志之间有什么感情啊?”
周秀丽道:“那么,我和王长恭副省长之间又有什么感情呢?你给我设什么
套啊?叶子菁,我再重申一遍:我的事就是我的事,和王长恭省长没任何关系!”
叶子菁摆了摆手:“好,好,周秀丽,这事我们先不说!你和王长恭在工作
上总有些关系吧?我们先来谈谈你们之间的工作关系好不好呢?据我所知……”
周秀丽满眼是泪叫了起来:“谈什么谈?老娘不谈了!老娘毁在你手上了,
不是你,老娘进不了监狱,不是你,老娘判不了死刑,老娘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
你!”
叶子菁正色道:“这话说错了吧?你不是毁在我手上,是毁在你自己手上了!
因为你的受贿渎职,这么多受害者葬身火海,那些受害者的冤魂饶得了你吗?!”
高文辉也斥责说:“周秀丽,你是怎么回事啊?从你进来以后,我们的同志
一次次和你谈,谈到今天你竟然还是这么个态度,当真没有一点人性了吗?啊!”
周秀丽这才认了账,讷讷道:“我……我的罪过我承认,是我的事我不赖!
事情一出,我……我也后悔死了!可我罪不当死啊,我……我和查铁柱的情
况一样,也……也是过失犯罪!我……我主观上没有要烧死这……这些受害者的
想法!”
叶子菁见周秀丽主动谈起了案情,觉得有了进一步对话的可能,便也和气地
说了起来:“看看,又错了吧?你和查铁柱的情况怎么会一样呢?查铁柱是违章
烧电焊,大意失火。你呢?可是个城管委主任啊!你硬要了苏阿福三十万,放弃
了自己的职责,批准苏阿福把一大片违章门面房盖到了大街上,就造成了这么严
重的后果。因此,你才受到了法律的严惩!”顺着话头,说到了正题上,“所以,
在解放路6 号地的问题上,我们就不能相信你嘛!你说你把苏阿福的四十万退回
去了,又没收熊老板那四百八十万,这可能吗?谁都不是傻瓜,有基本判断嘛!
没有熊老板的四百八十万的巨额贿赂,你不可能退掉苏阿福的四十万嘛,熊老板
也交代了,熊老板开着车亲自到你家送了两个装满现金的邮袋,这种细节编得出
来吗?”
周秀丽不做声了,茫然看着身边的一位女武警战士,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子菁注意地观察着周秀丽的反应,继续说:“苏阿福三十万块你主动要,
四十万你会退?怎么回事?幡然醒悟了?想做廉政模范了?是不是太讽刺了啊?”
周秀丽又开了口:“一点不讽刺,我是城管委主任,能批准苏阿福盖门面房,
那三十万就敢要。解放路6 号地得市里批,我办不了,当然不能收!”
叶子菁试探着问:“哦?你说话王长恭同志也不听吗?他会不帮你办?”
周秀丽看了叶子菁一眼:“叶子菁,请你不要再诱供了!我明白地告诉你:
长恭同志原则性比你还强,这事我只提了个头,就被长恭同志顶了回去!”
叶子菁又问:“那么,王长恭怎么又把这块地批给熊老板的新世界公司了?”
周秀丽眼皮一翻:“这事请你去问长恭同志,市长是他!我怎么会知道呢!”
又讥问道,“叶子菁,陈汉杰过去做决定时,是不是也和你商量呢?”
叶子菁没心思这么斗嘴:“哎,周秀丽,你不要这么偷换概念嘛!”
周秀丽长长叹了口气:“叶子菁,我劝你到此为止吧,长恭同志你办不进去,
他不是贪财的人!你想想看,他女儿结婚,大家送了三十二万,合法收入嘛,王
长恭都捐了,怎么可能私下收这种黑钱呢?这合乎情理吗?”
叶子菁马上说:“周秀丽,这我得纠正一下:那三十二万可不是什么合法收
入啊!连王长恭自己都说嘛,他不当这个常务副省长,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送礼!”
周秀丽不再争辩了,苦笑着说:“对,对,叶子菁,你说得对!可这不正说
明长恭同志在廉政问题上很注意么?!你还这么揪住长恭同志不放干什么?我看,
你倒是该想想自己怎么下台了,现在回头好像还来得及!我的上诉已经驳回了,
就等着一死了。所以,也不想就诱供的问题再告你们了,咱们最好都省点事吧!”
叶子菁注意到,周秀丽说这番话时,神情语气竟很平和,便也平和起来:
“那么,周秀丽,死刑执行前,还有什么要求啊?想不想和归教授还有儿子见一
面?”
周秀丽笑了笑,笑得竟然很好看:“叶子菁,你不要搞假慈悲了,我的权利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和归律见面的要求我已提过了;儿子不见了,太伤心!”
叶子菁赞同说:“这也好,孩子太小,不能在他心灵上留下这种沉重!”
和周秀丽的会面就这么结束了,结束得很平静,这有些出乎叶子菁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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