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的浴室里热气腾腾,池塘新换了水,张雷怕烫,怎么也下不去,磨蹭半天没洗成。张治国索性让他穿上衣服,跟着自己先到办公家看电视。
父子二人进入北楼时,北楼里一场激战过后出现短暂的间歇。张治国毫无觉察,领着儿子向东拐奔经警队长室。此刻穿半截呢大衣的男人正把守正廊,他先是背过脸去,之后便转身悄悄跟上父子俩。
张治国拉开经警室的门,见里面没开灯,电视机屏幕上却播放着联欢会的节目,不禁一怔。身后穿半截呢大衣投的已跟了进来,面对面照着张治国前胸就轰了两枪。张治国啊地一声重重栽倒,身体摔在水泥地上。
11岁的张雷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穿半截呢大衣的转过身来打他,枪里空了。他不慌不忙地摸出子弹上膛,对着已吓得挪不动脚步的孩子开了残忍的一枪,打通了孩子穿的黄格棉袄和紫色毛衣。
这孩子倒下时尸体是蜷伏着,依偎在父亲身边。
半截呢大衣走进房间,遇到了走廊那一头保干张国明的射击。半截呢大衣接连开枪,将张国明逼回金库。自己继续逗留在正门一带巡视。
经警田利华当晚在主楼值班,值到19时多钟,觉得口渴,就和旁人打个招呼,越过大院到北楼来寻水。他走得很急,进楼门径自往东拐,即刻被半截呢大衣盯上。
如果主楼值班室有开水,或者他拖延一下过来,都有不至于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让人能意识到却来不及应对的险境。与街上遇到横祸不同,情境还逼迫他作出最后的考虑,承受惊心动魄的体验。
拉开经警室的门,33岁的田利华立刻转过身,这时半截呢大衣手中的枪响了,有两枪都打在他的前胸,散弹穿透他的心肺。
经警室暂时成了集体屠杀的场所。第三次离开这间屋子时中,半截呢大衣把暗锁放下,锁住了门。
他只是不知道,经过反复的射击,屋里还有一个活人。
经警室里的活人是刘东生,这个年轻人眉清目秀,一米八三的个头,瘦瘦高高,肩膀宽而四肢长。当经警初次遇到袭击时,他反应极快,一下子扑到办公桌下,刚好被身旁倒下的经警队长赵成远压住一半身体,只是胳膊受伤。按他的身材,能埋在桌下是个奇迹,但事实如此。他一动不动,能清楚地听见耳边赵成远大口的喘息声,以及补枪后的咽气声,那是喉咙里发出的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门被锁上后,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寂,刘东生确信袭击者已远去,才从赵成远身下爬出来。他感到左臂又麻又凉、动弹不得。摇摇右臂,右臂还正常,就借着电视的荧光,摸到电话机报警。第一个电话没打通,第二个电话打到二楼调度室,事后调度室的人证明他打过这个电话。
第四个进入北楼的人也是一位经警,他比田利华更年轻,年方32岁,姓宋叫宋师平。他家住得离单位很近,晚上过到矿上来办点小事,本没打算进北楼。在楼外,他听到楼里有异常的动静,就对人说:“什么东西在响?我得去看看!”
北楼除正门外还有个后门,卧在门斗里,宋师平从门斗里进楼道,左右环顾、自言自语一句,这边半截呢大衣就举起了枪。
宋师平立刻往回跑,半截呢大衣照他打一枪,没打着,他就跑进了门斗,再快一步,可以冲出门去,可是他命里少了这一步。半截呢大衣追过去,一枪将他打倒在门斗里,接着到眼前朝地下的躯体补枪。
半截呢大衣为同伙争取到时间。
保卫科值班室里,戴警帽的正往墙上贴炸药,是一种矿山用的黄泥炸药。试着贴了两次后,他把沙发拖过来用沙发背顶住,拉出一股花皮电线,牵到屋外,揿动开关,室里轰地一震,黑烟四起。
戴警帽的和同伙冲进去看,见与金库相隔的墙上只炸出一个约30多厘米直径5、6厘米深浅的小坑。炸墙毕竟比炸门难得多,但金库里不断向外射出子弹,罪犯们已经不敢站在门外。
事实终于发展到转折点,炸药用尽,门里的保干还在抵抗,刚才向楼上跑走一个拿小枪的、现在肯定已经报警。匪徒们明白恋战下去将陷入包围,遂决定放弃行动,在值班室点起火来。
戴警帽的说声走,几个人便边退边撤,沿走廊出了正门。
时候不大,值班室里又是一声轰响,越烧越猛的火焰把废弃的炸药引爆了。楼道里灌满浓烟,值班室的玻璃被气浪冲碎,火舌从窗户里喷吐出来……
金库里的保干仍在固守,而震惊全国的鹤岗1.28特大暴力杀人抢劫案已随着一团团冲出的熊熊的火焰昭示于世。所谓震惊全国,就是此等案件全国上下前所未闻。
第二章
何局长遇到30年警察生涯中严峻的时刻,现场清理出11具尸体。紧急成立破案指挥部,鹤岗市四门落锁水泄不通。
外界接到的第一个报警电话是由南山矿调度室打出的,打到了距南山矿最近的六号派出所。以后六号地区因此案而远近闻名。六号所治安民警段崇先后来在材料里写道:
1995年1月28日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这天我同郝所长值班。晚7点26分接到南山矿调度打来电话,语调不清,说话着急,称南山矿保卫科被抢,火力不够,请支援……
段崇先个子不高,团脸,精干人。1990年6月到所任户籍警,负责南山区28、29居民委员会管片。1994年4月任治安警,兼管28委外勤民警工作。他一向踏实肯干,对负责范围内的各类人口、家庭结构等情况比较熟悉,被评为模范民警,也是个被认为很有前途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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