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敦煌_文兰/张锐【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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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整幅画诗意浓烈,隽妙无比,真可谓神品!”梁大鸿放下笔,就拱手道:“大鸿有言在先,今日只画一幅,其余画债,以后再还。望诸位见谅了!”陆敬儒随之赞叹道:“文若其人。此言一点儿不错。梁先生不仅画好,敬业精神也实在令人敬佩!”梁大鸿道:“陆县长过奖了,大鸿这就告辞了。”梁大鸿说罢就要走,陈宜忠却微笑道:“大鸿兄还得稍候片刻,敝人已打发人备车去了。”梁大鸿见县长和陈宜忠殷勤备至,不禁皱起眉来。

  还在敦煌城内酒楼陆县长等为梁大鸿设宴接风时,当铺老板孙世昌一听梁大鸿即刻要离城去莫高窟,随即溜走。刚出酒楼,即纵马飞奔莫高窟而来。孙世昌一路夹马挥鞭,恨不得眨眼就到莫高窟。于是,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孙世昌已在莫高窟牌坊前翻身下马。这时,孙世昌急于向不远处的洞窟奔去,就全然不顾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傻子躲在佛塔后面,正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望着孙世昌贼也似的进了一个洞窟。

  孙世昌进了洞窟,就见一束阳光从塌陷的洞顶照射下来,洞内尘土弥漫,光怪陆离,气味呛人。几个獐头鼠目的盗贼都裸着上身,满头汗水污泥,如一个个赤膊上阵的魔鬼,疯狂地扯着狐尾锯,切割着洞壁上的壁画,已切割下来的壁画放在铺着干草和毛毡的木板上。孙世昌刚一神色慌张地闯进洞内,就喘着气急问:“怎么样?快完了吗?”一个盗贼就一边扯锯一边答:“才揭下两块。”孙世昌催促道:“快点,那个梁大鸿马上就要来了。”另一个盗贼就问:“不是说已买通了窦黑子灭了姓梁的吗?”孙世昌咬牙切齿道:“狗日的,不知道咋回事,窦黑子走水了。”正在扯锯切画的盗贼就问:“那咋办?还有一块没揭下来呢。”孙世昌又遗憾又着急道:“以后再说,来不及了,先把揭下来的两幅包好。”盗贼们听了立即停了手中的狐尾锯,正要动手包裹切下的壁画,突然一股流沙从塌陷的洞顶落了下来。孙世昌和几个盗贼抬头看去,就见阳光映照的洞壁上,倏然闪过一个人影。孙世昌不禁喊一声:“不好!上面有人!”同时就拔出手枪。正包壁画的盗贼顿时惊愕如呆,瞪眼欲看究竟,忽然看见随着一声含糊不清的怪叫,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人从洞窟顶上推落下来,沙土随之瀑布般倾泻而下。盗贼们被落石击伤,满是沙土的头上污血斑斑,恐惧地鬼哭狼嚎,又在弥漫的尘雾中见壁画中怪诞可怖的神像决眦裂唇,鼓腮暴怒,一个个撒手欲跑。孙世昌就惶恐地先朝洞顶开了两枪,随即又调转枪头,对着几个盗贼,威逼他们手忙脚乱地捆绑用板夹起来的壁画。这时,在洞外放风的盗贼惊慌地跑进洞来报告:“不好了,姓梁的到了。”孙世昌挥着枪命令道:“快抬起画走!”放风的盗贼道:“他们已到牌坊了。”孙世昌一咬牙道:“进沟,翻沙山!”话未落音,盗贼们便七手八脚抬起壁画,狼狈不堪地朝洞外逃去。

  梁大鸿一行赶到莫高窟时,已是黄昏时分,在如血的夕阳中,荒草颓垣的莫高窟仿佛一片被遗弃的废墟。梁大鸿和学生们伫立在牌坊前,仿佛被眼前壮观和残败的景象震慑住了。大家都沉默无语,一片静寂,只有风吹过“九间楼”上的风铎发出令人心酸悲凉的呜咽。梁大鸿看着眼前凄凉景象,泪水夺眶而出。好半会儿工夫过去,有学生唤声“先生”梁大鸿才醒过神,觉得刚到目的地,不应如此影响学生们的情绪,就带领学生们到莫高窟下皇庆寺去。到了皇庆寺,已经入夜,就见这已成了一座荒废已久的小庙。为缓和刚才凄怆的情绪,梁

  大鸿一边有意和学生们有说有笑,一边就清理着房中的荒草和流沙。男学生马庆明自嘲地玩笑道:“庙不在破,有仙则灵。”梁大鸿道:“说仙太过,咱们充其量是把守莫高窟的哼哈二将!”梁大鸿与学生们开着玩笑,清理房子,女学生黎雅琴却惊慌失措跑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梁大鸿一怔问道:“雅琴,怎么了?”黎雅琴哭道:“咱们的行李都不见了!”梁大鸿大吃一惊。“啊!快出去找!”就急忙与学生们奔出门外。

  梁大鸿与学生们跑出房子,见一勾弯月悬在三危山上,清澈的月光泻在断壁残垣的皇庆寺里,院子中央空空荡荡,他们摆放在那里的行李早没了踪影。黎雅琴急得流泪道:“我做熟了饭,出门就没有了咱们的行李。”马庆明心疑气鼓道:“不信还闹了鬼哩!走,咱们分头去找!”梁大鸿想了下,就皱眉道:“不行,咱们初来乍到,情况不明,环境不熟悉,天色又暗,还是等天亮后再说吧。”黎雅琴抹泪道:“那晚上可怎么过呀!”梁大鸿就笑着安慰大家:“这有什么难过的,天做被,地做床,月亮为灯照咱入梦乡!” 梁大鸿离开县城去莫高窟的当天傍晚,“双庆班”就贴出西北名旦满天红献艺敦煌,双出《双下山》、《盗库银》的海报,要在当晚首场演出。此时,在茂源商行陈宜忠的卧室,陈宜忠正给林茵芝安排住宿。林茵芝环视陈宜忠卧室,见室内全部都是西式家具,格外豪华,就惊奇在大漠深处的县城,竟有如此非同一般的豪宅。陈宜忠见林茵芝脸上的神情,就有意操了老家乡音道:“阿拉这里条件简陋,让侬委屈了。”林茵芝似有几分受宠若惊,也操着吴侬软语道:“陈先生……”陈宜忠又故作谦逊地打断林茵芝道:“侬与阿拉是老乡,何必这么客气,侬就叫阿拉宜忠好了。”林茵芝歉意道:“侬把房子腾给了阿拉,实在让人过意不去。”陈宜忠笑道:“看侬说到哪里去了?且不说侬是大鸿兄的夫人,单说同乡之谊,也应如此。”林茵芝感激道:“真不知怎么感谢侬才好哩。”陈宜忠又道:“听说侬在意大利学雕塑?”林茵芝点头道:“罗马。”陈宜忠就颇具学问道:“罗马可是雕塑之都,艺术圣地,出了达·芬奇,米开朗琪罗等一代大师。万神殿、大卫像和图拉克纪念柱的雕塑更是天下闻名,侬在那儿学雕塑,前程无量,真不该回来啊!”林茵芝惊奇道:“侬懂雕塑?”陈宜忠谦虚道:“阿拉班门弄斧,让侬专家见笑了。”林茵芝叹气道:“自从大鸿见到《敦煌石窟画录》后,就迷上了敦煌,阿拉怎么也拗不过他。”陈宜忠与林茵芝正说话,茂源商行的账房先生唐继尧走进房来道:“先生,车备好了。”陈宜忠冲账房点点头,回首又笑着对林茵芝道:“好了,阿拉就不打扰了。侬收拾收拾,等会儿阿拉来接侬一起去看秦腔。”当晚演出结束,满天红赵帘秀在后台正举着镜子卸妆,忽从镜里看见林茵芝掀起帘子走了进来,于是忙回头惊喜地看着林茵芝道:“哎呀!梁太太,你怎么来啦?”林茵芝亲切道:“来看戏,也顺便来看看你。”赵帘秀望着舞台下场门道:“梁先生也来啦?”林茵芝道:“哪呀,他和学生们去莫高窟了。”赵帘秀惊诧道:“太太没一块去?”林茵芝道:“他说在那安顿好了再来接我。”赵帘秀皱起眉道:“呀,那荒漠戈壁的,怎么待呀!”林茵芝听了就担忧地叹口气道:“唉!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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