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学生们莫名其妙地来到门外,傻子继续指着门外嚷个不停。大家顺着傻子的手指望去,突然发现漆黑的夜幕之下,藏经洞中却神秘地闪动着一丝飘忽不定的光亮。梁大鸿大惊道:“有人进了藏经洞!”学生们也都小声叫道:“肯定是盗壁画的那帮贼。”梁大鸿便怒不可遏地要学生们赶快拿起棍棒,到藏经洞去。
学生们随梁大鸿轻脚快步,悄然包围了藏经洞,又发现洞口破烂的木门虚掩着,刚才那丝晃动的亮光倏然又消失了。梁大鸿指挥学生在藏经洞门外围成半圆,如临大敌般拉开架势,握紧棍棒,提防盗贼从洞窟里冲出。梁大鸿布好阵,就朝洞里高喊喊:“里边的人出来!你跑不了了!”梁大鸿连喊几遍,学生们也跟着吼了几遍,可是洞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声,只有远处的风铎传来单调的鸣响。半会儿工夫,没有动静,梁大鸿用棍子小心地捅开木门,洞窟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吱呀,吱呀”的响声在洞里回响。梁大鸿思忖片刻,便喊一声:“冲进去!”就带领学生,一齐呐喊着冲进洞窟。可是洞中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支扔在地上的依旧冒着青烟的火把。学生们重新点燃那支火把,在藏经洞细搜一遍,仍无踪影,就怀疑盗贼跑了。于是大家弄好门,都惴惴不安地又回皇庆寺里去了。
到了半夜时分,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进城内光明客栈那间小客厅来。被药酒迷倒的曲老王蠕动了一下身子,醉眼地醒了过来,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点着早已熄灭的油灯,怔怔地望着桌上一片狼藉的酒肉,使劲击打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咒道:“他妈的,老鹞子让小鸽子啄了眼,没把那狗日的撂翻,自己倒趴下了!”曲老五刚骂了两句,忽听后院传来轻得仿佛游丝一般的开门声,浑身一个激灵,便轻脚慢步朝后院千叶三郎要的房间走去。曲老五快要走到最角的那间房跟前时,忽见房内一盏油灯的光焰在风中忽明忽灭地晃动,窗上映
出一个变形的人影。曲老五屏息敛气,蹑手蹑脚靠近窗前,伸出手指放在唇上,溢些唾沫在指上,然后弄湿一块糊在窗上的麻纸,接着就用指头轻轻捅破纸,弄出一个蚕豆般的小孔,再接着用右手捏住鼻子捂住口,把一只眼贴向小孔。吃惊地发现蒙面的人影揭去脸上的黑纱。原来就是初夜蒙倒自己的那个自称张克杰的家伙!这时,千叶麻利地更换着夜行衣,又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解衣扣的手放慢下来,可是显然可以看出,那放慢的动作是故意做出毫无知觉的样子。这时,曲老五心里紧张,已憋不住气,正想把眼离开窗纸,可是说时迟,那时快,千叶猛回头,一挥手,就见一支造型奇特的飞镖旋转着飞来。曲老五哪里躲得及,飞镖倏地飞出窗纸上曲老五弄出的小孔,不偏不倚,正中曲老五贴在孔上的右眼。一声闷响,曲老五如一面墙般訇然倒地。千叶急速打开房门,见曲老五已倒地气绝,右眼珠上深嵌着那支毒镖,另一只眼痴呆呆地望着天空。千叶三郎抬头望天,乌云涌动间隙,可见天色已近黎明,于是又迅即回到房子,换了装,取了部分行李,越墙而去了。
第二天清晨,敦煌城里街上车水马龙,进出城的驼队热热闹闹地走过。已换成学生装束的千叶三郎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径直来到气势恢弘的茂源商行门前,打问这里是否是茂源商行。走至门口的账房先生唐继尧点头问什么事。千叶说要见陈老板,烦请通报。唐继尧上下打量了一下千叶三郎,问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千叶道:“我叫张克杰,从上海来,有一封信要交给陈老板。”说着便掏出一封上写“宜忠贤弟”亲启的信递给唐继尧。唐继尧看罢,就说让千叶稍等,而自己就拿着信到陈宜忠卧房给陈宜忠。这是清晨时分,陈宜
忠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陈宜忠接过信打开,一见信笺上印有总号标签,登时瞪大眼,焦急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是一封用飞龙走蛇的草书写在信笺上的信,内容写道:
宜忠贤弟:
别来无恙,不知生意进展如何?
实不相瞒,眼下对贤弟的微词流言颇多,我正尽力为贤弟开脱,还望贤弟好自为之,不负为兄重托。
另:艺专学生张克杰前往敦煌,请务必多加关照,切切。
愚兄:杜金荣
陈宜忠看罢信,眉头渐渐拧紧,显得焦灼不安,一边慌乱地换下睡衣,一边吩咐唐继尧,将来人请到客厅等候。
陈宜忠匆匆忙忙洗漱收拾完毕,就急匆匆笑吟吟来到客厅。此时千叶三郎正驻足观赏一盆枝丫虬曲的盆景。听脚步声回过头来,未及开口,就先歉意道:“小老弟,让你久等了。”千叶恭敬道:“陈老板,一大早就来打扰,实在过意不去。”陈宜忠热情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来,请坐。”千叶坐下来就恭维道:“听杜老板说,陈老板在西北可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因此我刚到敦煌,便登门拜访了。”陈宜忠尽管看了总号杜老板信函,但初次见面,心里仍不踏实,于是婉言试探道:“噢,小老弟和我们大当家的看样子很熟了?”千叶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晚辈和杜先生是金兰之交呢!”陈宜忠又好奇道:“小老弟为何离开十里洋场,来这不毛之地?”千叶侃侃道:“我是上海艺专学生,听说画界泰斗梁大鸿先生归国后到了敦煌,因此慕名,不远万里,专门来此拜师求艺。”陈宜忠警惕道:“如此说来,小老弟对莫高窟也是情有独钟啦?”千叶道:“哪里,哪里,只不过酷爱艺术罢了。”陈宜忠关切道:“小老弟年轻有为,又是杜老板信得过的人,我看还是留在咱们茂源商行吧。”千叶三郎摇摇头道:“人各有志,实难从命,还望陈老板保荐。”陈宜忠皱眉思忖片刻,就不动声色答道:“好说好说,小老弟初来乍到,先休息几天,然后敝人亲自送张先生去千佛洞。”千叶既感激,又执拗,坚持道:“谢谢陈老板盛情,晚辈还是想尽早去千佛洞。”陈宜忠听了,深不可测地笑了笑,答应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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