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病就是三个多月,先是送到市三医院住院,进去时病床很紧张,弄了张加铺放在走廊上,环境嘈杂,住了不到一星期,花子虚嚷嚷着要调床铺,可是那一阵医院病床确实很紧,李瓶儿找了主任医生,仍然没能调成床铺。把个花子虚气得不行,整天骂骂咧咧地唠叨:“人他妈的倒霉起来喝凉水也塞牙,回家回家,老子不住他妈的院了!”花子虚这么一吵闹,医院方面不高兴了,说这位病人怎么不讲精神文明,回家就回家吧,当天就开了出院证,让他回家去休养。
开头一段日子,花子虚还能够让李瓶儿搀扶着到医院打点滴,点滴打了个把月,病情不但没好转,反而更加重了,李瓶儿搀扶着他,花子虚依然腿杆儿打颤。遇上这样的时候,李瓶儿少不了揶揄他几句:“看你再还惹不惹那些妖精,如今身体垮成了这样,全都是那帮婊子们害的。”花子虚回答说:“你别拿软刀子杀人好不好?”李瓶儿说:“我是要让你记住那些深刻的教训。”花子虚还想要申辩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已经没气力说出来了。
此处按下花子虚的病情不说,单说西门庆,自从那次同李瓶儿戏耍被花子虚撞个正着后,他不敢主动再去找李瓶儿,行动上总得收敛一点,为寻开心,约了应伯爵、祝日念一帮兄弟,天天泡在李桂姐、李桂卿姐妹的丽春歌舞厅里,醉死梦生,寻欢作乐,日子也过得很愉快。
有了应伯爵,场面就会热闹许多,几个人闲坐着无事干,歌舞厅里的妈咪找来了两副扑克,让大伙儿打拖拉机,李桂姐和西门庆坐了对家,李桂卿同祝日念坐了对家,剩下应伯爵一个孤家寡人,一边轮流看几家的牌一边嚼舌头:“你们打牌,我便来讲个打牌的笑话,有一对盲人,也就是两个瞎子,一男一女,双方都爱好做床上那活儿,他们给做那活儿取了个暗号,叫做‘打牌’。有一天,男瞎子和女瞎子相邀去‘打牌’,被补皮鞋的皮匠听见了,心中好生奇怪,两个瞎子,眼睛看不见,能打个什么牌?于是悄悄跟在瞎子身后,等他们进屋上床做起那个事,皮匠才恍然大悟,哦呀,原来打牌这么美好——”
李桂姐瞪了应伯爵一眼,说道:“应花子,没轮到你打牌,就绕着弯子骂人?”应伯爵说:
“我可是比窦娥还冤,哪里绕弯子骂人了?”李桂卿说:“继续讲吧,后来怎么样了?”应伯爵接着讲故事:“从此皮匠长了个心眼,瞅准了男瞎子不在家,悄没声儿溜进屋子,憋着嗓门,嗡声嗡气地对女瞎子说:‘打一牌吧。’女瞎子脸儿微微一红,躺倒在床上,同皮匠打起牌来。完事后,皮匠高兴地走了,男瞎子回到家里,也嚷嚷着要同女瞎子打牌,女瞎子黑着脸说:‘刚才打过牌了,怎么又要打?’男瞎子一听,拍着大腿大声叫道:‘糟糕,有人偷牌!’”
众人哄地一声笑,李桂姐说:“缺德的应花子,真损。”西门庆在一旁帮腔说:“应伯爵,连残疾人都逃不过你的口,要是残疾人权益保障委员会知道了,非得罚你的款不可。”应伯爵满脸堆笑地说道:“认真出你的牌就是了,小心有人偷牌。”
一屋子人正说笑着,外边传来一阵鞭炮声,噼里啪拉,足足响了四五分钟。李桂卿说:“谁家放鞭?不知是结婚还是得了儿子。”祝日念说:“好象是东头花子虚家那边传过来的……”
西门庆一愣,拿牌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李桂姐不烦地催促道:“快出牌,快出牌,在那儿发什么呆?”西门庆正要出牌,包厢门被人撞开了,从外边闯进一个人来,众人定睛一看,是白来创。
“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打牌?花子虚刚才吹灯了。”白来创大声说。应伯爵不相信地问:“你说什么?花子虚死了?”白来创摇头晃脑地说:“可不是,我刚从他家那边过来,可怜花子虚,临死的时候口口声声哭着说不想死,那个情景可真惨……”西门庆一把搅乱了牌,站起身来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说着带头走出包厢,几个兄弟跟在他身后,向花子虚家的那个方向走去。
第八回:大闹包房西门庆,幽怨出家吴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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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千户离休之后,感到有些儿百无聊赖,同老婆上菜市场买过几次菜,便有人笑话他,说吴千户一老干部,如今居然干起了事务长的活儿,整个一家庭主男。吴千户想想也觉脸红,早先当干部那阵多么威风,在台上讲话,还是秘书写发言稿呢。人是退下来了,思想不能退,在家休息也要图点高雅,最高雅的事莫过于参加门球队,别小瞧了那帮秃顶皱脸的老头儿老太太,全都是原市委市政府离退休的老人,参加这样的组织,脸上会放红光。
于是人们经常能看见吴千户肩上扛着根门球杆,头戴一顶太阳帽,脚蹬一白色运动鞋,胸前斜斜吊着付墨镜,很有点港商派头。这天吴千户正打从狮子街南端走过,看见前边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婿西门庆。上次女儿吴月娘回家告状,说她老公西门庆经常夜不归窝,让老爸劝说劝说,吴千户以一老干部身分对女婿进行思想教育,谁知受教育者愚顽不化,竟朝教育者胸前擂了一掌。那一掌的怨气一直郁积在胸口上,至今也没能化解开,看来也很难化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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