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犹是昔人非—李煜_汉滴【完结】(39)

阅读记录

  李煜脑中想起另一个人,卫尉李平。

  李平和潘佑是莫逆之交,二人都喜好黄老,钻研道术。潘佑对自己素来敬重,难道是李平从中作梗?

  说起李平,李煜心里更是不由得来气,这人在他眼里,可比潘佑更可恶。

  李平本名杨讷,曾于嵩山作过道士,下山后投奔后汉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李守贞叛汉之时,他又作为使者,欲图南唐中主李景通支持。结果李景通尚未出兵,南唐军中就传出李守贞战败而死的消息。当时的李景通也见识过杨讷口舌生花的本事,也有几分欣赏他的才学,同情他的遭遇,便挽留杨讷留在南唐。

  杨讷感激李景通的知遇之恩,便自改名为李平,意为要追随李景通,为南唐平定天下。

  事实上李平的确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为南唐社稷出谋划策的。

  在李煜继位后,他虔心辅佐李煜。在南唐衰微之时,李煜听从他的建议,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时任司农的李平提出要健全南唐的户籍制度,以备建立寓兵于农的兵役制度。并依据户籍信息,按丁授田,依户征兵。并提出劝课农桑的措施,发展农业。这些措施直接触及南唐大地主的利益,改革遇到极大的阻挠。

  李平改革还有一个巨大的缺陷,他的思想大部来自《周礼》所述,并未从南唐实情考虑,这类“托古改制”一旦失败,改革施行者必会受百姓猜疑,流言四起。

  李煜首先发难,很快将李平打入监牢。

  李平蒙难后,潘佑想起自己的好友,不由心下凄楚。他对自己的命数,也有了估测。闭上眼睛,一切顺从天意。

  李煜很快派人将潘佑压入刑房。临行,潘佑作《赠别》:

  庄周有言: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处顺,则哀乐不能入也。仆佩斯言久矣!夫得者如人之有生,自一岁至百岁,自少得壮,自壮得老,岁运之来,不可却也。此所谓得之者时也。失之者亦如一岁至百岁,暮则失早,今则失昔,壮则失少,老则失壮,行年之去,不可留也。此所谓失之者顺也。凡天下之事皆然也。达者知我无奈物何,物亦无奈我何也。其视天下之事,如奔车之历蚁蛭也,值之非得也,去之非失也。

  燕之南,越之北,日月所生,是为中国。其间含齿戴发、食粟衣帛者是为人,刚柔动植、林林而无穷者是为物。以声相命是为名,倍物相聚是为利,汇首而芸芸是为事。事往而记于心,为喜,为悲,为怨,为恩。其名虽众实一:心之变也。始则无物,终复何有?而于是强分彼我。彼谓我为彼,我亦谓彼为彼;彼自谓为我,我亦自谓为我;终不知孰为彼耶?孰为我耶?

  而世方徇欲嗜利,系心于物,局促若辕下驹。安得如列御寇、庄周者,焚天下之辕,释天下之驹,浩浩乎复归于无物欤?

  居于暗无天日的牢笼,潘佑留好遗书,安详地闭上眼睛,悬好白绫,将足下的凳子点翻,怀着未完之夙愿去了。

  知道好友的死讯,李平心里也亮堂起来:既然无力御寇,无力焚天下之辕,无力释天下之驹,那何苦纠结于世?我亦随潘兄之迹,就此别去。

  潘佑死后,李平也自缢于狱中。

  对于二位重臣之死,李煜先是茫然,满是困惑,接着便又觉得一切都相安无事,他也不比再为该给二人施以如何刑法纠结了。

  李煜看的开,看的平淡,但这并不表示朝中大臣就不追究,就不受影响了。事实上,李平和潘佑之死,给整个南唐朝堂带来巨大的冲击,一时间人心惶惶,大部分官员都明哲保身、貌合神离,能进言者少之又少。

  最典型的是韩熙载,前文提及的《韩熙载夜宴图》就是韩熙载自污以避免李煜任命。

  其实韩熙载是南唐数一数二且有远大抱负的能人。 当年他渡江南下时,他的好朋友李谷曾经问韩熙载的志向,韩熙载当时回答说,“如果南唐以我为宰相,我定能为他雄兵一策,北定中原。”

  他的好友李谷针锋相对道:“中原如果能用我为大将,出兵取江南如探囊取物。”

  事隔多年之后,二人这话仍在,豪气依旧,可二人的遭遇却是不尽相同。

  李谷受到了周世宗柴荣的重用,成为后周一员猛将。在后周与南唐的情势对比中,莫说南唐割让给后周的十四个周,就说南唐李景通和李煜对后周及宋朝的臣服卑曲态度,二人之间孰强孰弱、谁赢谁输,毫无悬念。

  韩熙载当初开的不是傲口,他的确是有才华有谋略的。契丹入中原灭亡后唐时,韩熙载曾对李景通说:“契丹人南犯,陛下应当借此机会发难,以图恢复祖业。 一旦契丹北归,后唐新立附庸契丹之主,情势急转直下,南唐便失了机会,望陛下思虑微臣所言。” 可是当时李景通陷入对闽国战争的泥潭,无法自拔。 后周建立后,李景通和南唐老臣又开始讨论北伐,韩熙载却不趋炎附和。他直言当时不是北伐时机,后周基业稳固,南唐北伐不但会无功,陷入泥潭会损耗国力,招来灾祸、惹祸上身的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可迂腐固执的李景通又再一次拒绝了见解独到的韩熙载的建议,结果这此南唐元气大伤,国家不国,一下子失去了半壁江山,江北的14个州全给了后周。

  李煜即位之后,此时的韩熙载已不是少年志高气远,他眼光更是独到老辣,可做事却沉稳低调。李煜虽然对韩熙载很重视,可韩熙载并不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所动,这并不是他对李煜老爹李景通对自己不重视耿耿于怀、心存芥蒂,实在是因为他认识到南唐已日迫西山,大宋雄心勃勃,而眼前的这位少年皇帝,还是和他的父亲一样,空有满肚子墨水,却实在不是治国良才。

52书库推荐浏览: 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