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是我们在天水附近寻访木门道时发生的。
木门道不是旅游景点,地点十分偏僻难寻。我们离开主干道,沿一条土路一直往西北方向开去。沿途道路颠簸不堪,开始还偶尔能路过一两个村子,越走越荒凉,很快就只剩下满眼土原。我们只能死死盯着一条叫稠泥河的水流,才能避免迷路。
很快我们抵达了预定的方位。理论上,木门道就在附近,可荒山绵绵,连远眺都做不到,别说精确锁定了。我们张望了半天,看到稠泥河旁似乎有个小村子。我们大喜过望,连忙驱车进去,进村的路极难走,河上只有一座坑坑洼洼的简易小桥,我们的车差点没过去。进了村子,我们发现村路极狭窄,勉强只能容一车通行。两侧的屋子都是老旧的砖房,甚至还有夯土的,看起来年代久远。几个小孩子大概很少看到外来的车辆,围着车大呼小叫。
我们心里有点含糊,有心向小孩子询问,可他们的话我们真听不懂。我们有点担心,这里人生地不熟,道路又窄,万一村民们起了歹心,我们可是毫无反抗能力。可这时候退都没法退,我们只好硬着头皮朝前开,直到发现前方有一辆摩托车挡住了路。小摩托什么款式我不熟,反正和整个村子的格调比显得十分时髦。我们开到摩托前,从旁边院子里出来一位大婶。大婶一看,立刻回头用当地话喊了一嗓子,然后出来一位小伙子,嘴边刚有绒毛,最醒目的是头发染成了爆炸式的金色——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马特吧?
小伙子看看我们的车,把摩托给推走了。我们赶紧拦住他——万幸小伙子的普通话还不错,能交流。我们问他木门道在哪里,小伙子琢磨了一下,然后朝前一指,给我们讲了个方向。然后他大概觉得不够精确,又跟大婶交谈了几句,又跟我们连说带比画,就差没拿笔画地图了。
我们谢过小伙子,继续朝前探寻。小伙子指的方向果然没错,经过一番艰苦跋涉,我们最终抵达木门道,顺利看到了山坡上无比幽静的木门道武侯祠。
欣赏完以后,我们心满意足地下山,开车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车后传来摩托声,我们连忙放缓车速,回头去看,原来是刚才那小伙子骑着摩托过来了,后座还坐着那位大婶。他骑到与车窗并行,探头过来,问我们找到木门道没有?我们说找到了,多谢。小伙子“哦”了一声,说:“我刚才带着我妈出来,半路看到你们朝这个方向走,还以为你们走错了呢,赶紧骑过来提醒一声。”没容我们再次道谢,他一敲车窗,潇洒地让摩托调了个头,带着大婶回村子去了。
那手握摩托的姿势,真是帅气极了。
第三件事,是发生在秦安县。
我们抵达秦安县城很晚,索性就住在了当地。我们住的宾馆旁边是一个学校,从我的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学校的动静。
这里空气清新,温度又冷得舒服。我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以后差不多七点。其他人还在睡,我实在没什么困意,索性拉开窗帘,边刷牙边看学校。
此时校园里很安静,陆陆续续开始有零星学生到来,他们应该是值日生。这些学生进了教室,很快拿着扫把和水桶出来,在大操场上开始打扫。不时还有两个男生挥舞扫把对打一番,然后被一个女生训斥,乖乖回去干活。慢慢地,到校的学生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声浪传入耳中。我看到三个女生拿出作业本,在教室门口互相检查,还看到一个小家伙趴在窗台上,奋笔如飞地抄作业。
一阵铃声响过,所有还在操场上走路的学生都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溜小跑钻进教室。我猜大概这是早自习的铃声,果不其然,很快教室里传出整齐的晨读声,各班念的都不一样,但分贝都差不多。在晨读声中,还有那么三四个迟到学生从校门口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大约读了一刻钟,老师们纷纷站到教室前,学生们以老师为标志,站成整齐的队伍,围着操场开始跑步。
而在教学楼的背面,有两个男生聚在自行车棚旁,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肩上扛着扫把也不打扫。以我丰富的逃课经验,这些家伙一定是打着值日打扫的旗号逃避晨练。一个老师无意中走过,两个男生顿时作鸟兽散,装模作样地开始狠狠挥动扫把,尘土飞扬。
我在窗边看了很久,同伴醒来以后叫我,我才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像是穿越了一般。自驾访古很有趣,像这样无意间闯入自己的从前,也是很美好的啊。
第一站 丞相的成都
先说个笑话。
网络上,喜欢给中国城市起一些别称。比如北京称为帝都,上海称为魔都,广州是妖都,西安是旧都,重庆是陪都,那么成都是什么呢?还是成都……打从有这么一个城市开始,就没改过名字。
中国有许多古城,出过许多位名人。不过很少有哪位名人能成为著名古城独一无二的专属名片。这个道理很简单——既然是名城古城,历史必然悠久,历史悠久必然名人辈出,各领风骚于一时,又岂会让别家专美。
不过成都大概是个例外。
一提到成都,中国人第一时间想到诸葛亮;一提到诸葛亮,大家自然也会想到锦官城。这两个名字似乎已天然胶合在一起,不可分割。与成都有关的名人其实非常多,李冰、扬雄、司马相如、袁天罡、杜甫、王小波(起义那个)……但无论是谁,也没办法从诸葛亮的名下把成都抢走。哦,对了,顺便一提,《三国演义》脍炙人口的开篇词《临江仙》,作者是杨慎,恰好也是成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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