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不苦旅_马伯庸【完结】(76)

阅读记录

  今天的行程是上午去庞统祠墓,下午游览剑门关,时间比较紧。大家咋咋呼呼地起了个大早,打算开车去酒店外面解决早饭问题。负责后勤的铜雀叔叔说想吃早饭,得先去找个ATM机取钱——去找银行的时候,马路上还没有什么人——驾驶座上的黄海放着奇怪的英文歌,嘲笑我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这会儿大家的心情都很好。

  等钱到手才发现,我们被周一高高兴兴(?)上班的成都人民堵了个瓷实。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所有人开始后悔没在酒店吃早饭。提出这个动议的马伯庸无视“自作自受”这个成语的意思,在副驾驶座位上嘟囔:“食少事烦其能久乎?”这一无耻的行为在拥堵的车流中让人更添焦躁。最后我们决定随便找个苍蝇馆子吃早饭,让过早高峰再出城。

  开车就这点不好,想吃饭第一要考虑的不是“哪里好吃”而是“哪里能停车”。

  坐前排的俩人负责找停车点,我坐在后排找路边的苍蝇馆子,能同时满足两项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目标,反正“成都哪家馆子都好吃”。

  我:“我决定吃这家杭州小笼包……”

  某:“滚,为什么要在成都吃杭州小笼包?”

  某:“你敢发微博么?成都的小伙伴杀过来干掉你啊!”

  我:“……那这家兰州牛肉拉面我觉得……”

  某:“龟儿子,老子搞块砖头焊你娃儿脑壳上!”

  不是说好了让我决定一路上大家吃什么的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被否决了多家馆子之后,我指着一家名字里不涉及任何地域的小店表示:再挑拣就死给他们看。

  那三个人用狐疑的目光盯了我一分多钟,又无奈地互相看了看,以“嗯,这里能停车”为理由接受了我的建议。

  坐定之后,四个人共点了两屉小笼包、两屉蒸饺和四碗青菜稀饭。

  包子饺子讲究的是个皮儿,馅儿倒在其次,近年来天津的狗不理、北京的庆丰变得越来越不好吃,究其原因就是包子皮变差了。

  真不是瞎说,记得在1979年的老电影《笑》里面,有个侯宝林侯大师吃天津包子的镜头,从电影中的几个特写里能看到:同样是发面的包子皮儿,那时候的狗不理比现在的要扁,颜色也不是纯白,而是在洁白的包子皮上透出好几块拇指大小的浅棕色油光,那是包子皮被肉馅里的油浸透之后才有的效果。就得是这种形状、颜色的包子才对味儿!只有这种浸透了油的包子皮,在蘸醋碟的时候才不会让醋无节制地渗进来,毁掉包子原有的味道。

  而现在随处可见的大路货包子,馅是馅,皮是皮,暄腾倒是暄腾了,但应有的劲道口感全无。蘸醋的时候更要小心翼翼,一个不留神,包子皮能吸掉半碟子醋!更不用说这种包子只要稍微放凉一点,外面的皮就会变干变涩,入口时显得干硬,更缺那一口下去,面肉交融、油嫩畅快的顺滑口感。这差距可不是一句“这皮儿还得再薄点”就能解决的。

  我们这顿早饭的包子,就是大路货。

  话又说回来,大路货的包子只要热腾腾、新鲜,并不难吃。刚从蒸锅上端下来,皮软馅儿香,一口一个。那蒸饺的死面皮儿,在锅上蒸到透明,隔着能看到那馅里掺着碧绿的韭菜末儿,更添食欲。

  最后店主端上来一整盆青菜稀饭,像是舍粥一样盛给我们一人一大碗,淡淡的青菜香配上点咸菜,在嘴里嚼得咯嘣嘣响,色声香味俱全,用来作这餐的结尾最妙不过。

  食罢赋诗一首:

  紫檀竹屉泛油香,青葱豚肉相益彰。

  更有蒸饺绿韭味,终被饿殍一扫光。

  饿殍也当“快饿死的人”来用,不仅指饿死的人。白居易《辨水旱之灾明存救之术策》中有写:“凶歉之年,则贱糶以活饿殍。”

  打着饱嗝上车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的餐桌上竟然没有辣椒罐!?那一瞬间简直让人对成都的存在都产生了怀疑,这还是四川么?不过还好有个本地朋友在微博上给我们解惑:“在很多这种馆子里,早餐桌上一般是没有辣椒罐的,客人如果需要可以向店主单要。”看到这话,我们那濒临崩溃的世界观才算及时被挽救了回来。

  今天的第一站是庞统祠墓,出成都以后,从高速路转小路,前往庞统墓所在景区“白马关”。

  所有人都看过《三个和尚》的故事,相信都还记得“一个和尚打水吃”的歌谣。我们的状况和这个歌谣差不多:

  一个男人认得GPS,(重点是一个,所以他其实不认得也没人知道)

  两个男人觉得另一个GPS其实更好用,(主要原因是高德导航的语音是志玲姐姐)

  三个男人为了哪个GPS比较管用打起来了,(高德和百度地图哪个好用我真没分辨出来)

  四个男人最后迷路了。(不押韵,细节请不要在意)

  我:“你们觉得这个路对么?”

  某:“对吧?”

  某:“对!”

  某:“听志玲姐姐的没错!”

  我:“这路可眼瞅着越来越窄……”

  某:“嗯,前面好像车过不去了。”

  某:“你技术太差,我来。”

  某:“不对,前面真没路了。”

  某:“哎呀,这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啊?”

  某:“咱们掉头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马伯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