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年轻女子,短发,橙色衣裙,黑眼珠慧黠灵动,嘴角似笑非笑。
她一进门就先声夺人,“我闻到了——嗯。”
一双水波似的眼睛闪闪望来,随即拍着手笑道:“章回,我认识你,你好啊,跑到这里开小灶!”
章回讷讷,筷子停在半空。
“许小地,市场开发部的,经常听到你的大名呢!”她大方地在章回对面坐下,又调皮地欠欠身子,“可以坐吗?”
“既然是同事,一起吃吧!”章回礼貌地招呼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多菜,我不帮忙,你怎么吃得完?”小地很爽快。
章回心想她还真不客气。
既然如此,自己也放松起来,该吃什么就吃什么。
只是小地这女子,并不忙着动筷子,她双臂伏在台上,眯着眼细细地闻着,如此良久。
章回忍不住,“小姐,你是来闻的?”
“嗯。”小地笑着,“闻好了才吃。”
“为什么?”章回奇怪。
“我闻到了,这只葱油鸭,这只鸭子是白色的,叫得很响,养了一年八个半月,大约两斤重,吃谷子和糠,肉质健康鲜嫩。”
“啊?”章回第一次听说有人的鼻子可以这样闻!
“是啊是啊,这只鸭子是白的,特爱叫,凤姨嫌它吵得烦心,昨晚才杀的!”菜馆的小姑娘敬佩地说。
小地得意地笑笑,又说:“这桂花鱼,抓上来扑腾得特别久,因为它肚子里有好多的鱼子,鱼妈妈不甘心!”
“这么神?我瞧瞧。”不知何时,老板娘走过来,抓过一双筷子,挑开鱼肚皮,空的。
“我没搞错,一定是有很多鱼子!”小地坚持。
老板娘哼了一声,朝着厨房叫道:“老冯,你来,你快来!”
精瘦的老板一溜儿奔出来,“怎么啦,怎么啦?”
“这条鱼有没有鱼子?”
“哦——没有——我没注意。”老板闪闪烁烁。
“有,一定有。”小地坚持。
“哦,好像是有的,我以为客人不喜欢吃,就留下了,那东西粗,也不怎么好吃。”老板只得承认。小地胜利似的笑了。
老板娘仍不相信,“在哪儿放着,拿来我看!”
“算了,有什么好看。”
“拿来!”
“唉——刚才蒸熟阿珍嘴馋吃了——唉——算了,最多少收点儿钱。”老板一脸尴尬。
老板娘用眼睛狠狠剜着一边低着头的小姑娘,低低吼了一声:“回头收拾你们!”脚步重重走回里间。
老板只得继续赔笑,“嘿嘿,没事了,她那个……更年期!没事的,你们慢慢吃。”
章回与小地相视一笑。
章回来了兴致,“还有呢?说啊——”
小地用食指抵着眉头,“这豆苗呢,味道可不一定好呢!”
“那你就错了,我们这批豆苗,就在屋后面种的,现炒现摘的,可新鲜了!”老板在旁边搭话。
“对啊,但是你摘的时候太急,就那么成把成把地扯,地上一定掉了很多,豆苗太疼,疼就散发出一种不高兴的味道,人吃了也会感染上不高兴的心情的!”小地振振有词。
“这倒被你说中了,刚才我下手是重了些。”老板同意。
“还有这腊肉,这头猪是阉猪,不是圈里养的,满山跑,瘦肉多肥肉少,肉质特别有弹性!很香——”小地拿起筷子。
“对对,姑娘你真厉害,我们的腊味,猪都是这附近买的,都是走地猪,满山跑,好吃啊!”老板心悦诚服。
章回笑道:“你的鼻子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小地也笑了,“十岁的时候,鼻窦炎动手术,之后就这样了,什么都能闻得出来,呵呵呵呵。”
“总是这么灵吗?”
“除非淋了雨——不过谁会那么傻啊!”
“哇——真好。”
两个人欢快地吃起来。
有人来馆子送鱼,和老板大声地拉家常。
“今天没下去抓,手坏了。”
“怎么搞的?”
“昨天那条桂花鱼,咬了钩还折腾死人,把我扎出血了。”
章回再看一眼小地,佩服得五体投地。
2
都是开朗的年轻人,一顿饭下来,就熟了。
此后章回凡是要吃好东西,必然叫上小地临场指导,公司圈子本来就小,生活寂寞,有这样一个妙人做伴,又天天饭桌上交流切磋,结果是——
他们很快相爱了。
大部分时间里,章回都是感觉幸福的。他想这大概是小地的功劳,因为她美丽灵敏的鼻子,能为他选择最健康最快乐最有营养的食物,按照小地的说法,健康的食物让人头脑灵活、心情欢畅、精力充沛,真是这样啊。
只不过,食物的高质量是保证了,但,生活好像多了一些不自由。
譬如周末进城逛街,章回特意带小地到大学门前吃烧烤。读书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晚上,在吱吱作响的烤炉前,吃一只又香又烫又焦嫩的鸡翅膀,真是美味!
“别吃!”小地拉拉章回的袖子。
“为什么?你闻闻,多香啊!”章回抑制不住。
“我就是闻到了,那些鸡翅膀,都是饲料鸡,一大群一大群地养在小笼子里,不见天日,也不能活动,这些鸡都有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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