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个小人物的心灵史_强婴【完结】(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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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被停职,暂时他就没来单位露脸。

  暂时,我和许惠琴也不用去综合处了。暂时,陈芳菲也就没有过来。

  李厅长到我们这楼里来宣布:由蔡副局长主持工作,蔡副局长原先分管的那一块由陈方明代管。

  现在,没人怀疑陈方明是副局长的不二人选了。因为虞大头倒了,这意味着前两天还风头正健的钟处突遭冰霜,谁让他这一年间阴差阳错成了虞大头的贴心人,所以现在他就很难说有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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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大头倒了,我坐在办公室里,耳朵里充斥了各种非议他的声音。

  程珊珊、许惠琴她们嘲笑虞的笨拙,她们说,他像只胖熊,还特爱美的,你们注意到没有,有一年夏天,他说出去开会,隔了一个星期回来,我发现他割了双眼皮,我就奇怪,怎么大家都没瞧出来。他好臭美的,据说用倩碧护肤的。

  她们说,他对哪个女的起了花心,就吟诗画画,以为是最风雅了,好酸的。

  许惠琴桌上那张老虞画的牡丹不见了影子,许多往事的影子都在被人擦拭,比如我发现,原先和老虞越要好的人,现在往往骂他骂得越猛烈。

  比如虞的秘书陈安然他们在许多办公室里窜门,他们讲着虞猪头的笑话。陈安然说,虞老头发言起来长篇大论,其实,都是空的,我这个当秘书的,只有不停地记,他在一边瞧着才高兴,有时候,我发现,他放个屁,都希望别人记下来。

  他还说,老虞的老婆这两天不对劲了,据说她在家里把液晶电视都砸了,他以前在家里神气活现,现在下台了,估计就得做床头柜了,以前他老婆跟在他的后面,像个丫头,他还觉得带不出去,现在,你们看着好了,他下台了,她老婆就翻身了。

  我们听了哈哈大笑。谁都知道那些以前与虞大头走得近的人,现在尖刻地骂他是为了撇清自己,生怕自己和他扯上什么干系。

  但是,看着他们的尖刻话锋如此到位和精准,我又觉得这不完全是假装的。人的感觉可能从来就是两面的,巴结头儿的时候,得了不少好处,就记着他的好,但同时,巴结需要让自己的头低倒,心里其实也是压抑的,也是有怨的,所以,爱与恨,根据不同的语境和需要,都能同时被激发出来。而真实的感觉谁知道?那些被下属簇拥着的头儿,不知他们知不知道这点?

  我不知道如果丁宁没因为胃病住院,这些天他会不会也是倒戈者中的一员?

  丁宁现在住在医院里,他的病好像有点不妙。我想,这些天他还是住在医院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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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处现在灰着脸,因为眼看着快搏到那个副局长的位子了,没想到虞大头阴沟里翻船,蔡局是自己的敌对,陈方明是自己的对手,所以,钟处请了年休假,休息去了。

  这楼里的人于是说,钟处命不好,他和虞大头对立了那么多年,想不到这最近一年不坚持一下,居然成了虞大头的心腑。

  但是,立马有人说,这怎么想得到啊,这事情是想不到的。

  他们说,这就是命,命是不好说的。

  他们说,跟人是不能随便跟的,因为,就算你控制得了你自己的命,你也控制不了人家的命。

  他们说,但不跟呢,也是不行的,所以说,跟人或站队都是要有天赋的。

  他们说,再有天赋,也跟不上这变化来得突然。

  他们说,这么讲来,是林脑烩丫头改变了这单位里许多人的命。

  每个人都是体制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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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如这楼里的人所说,林娜,一个丫头片子改变了单位的轨迹,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首先被改变的是陈方明。

  胡士忠4月退休,陈方明5月中旬被提拔为副局长。他分管社研处、综合处、党办、外联处。

  现在,钟处就受自己的老对手,他从来就看不上眼的老好人陈方明直接管理。

  钟处郁闷的脸,酷似 “林娜事件”之前蔡副局长的脸色。他黯然地在这楼里进出,这楼道里似乎回旋着他的怒气——“陈方明有何才何德啊?!”

  另一些声音也在接踵而至:

  “钟会服陈吗?”

  “他会有让他服的本事,这回林娜的事你看到了吧,陈出手也是很厉害的,你别看蔡在台前,其实全是陈的脑子,老实人被逼急了,也是会咬的。”

  “您觉得他老实,我还觉得钟处老实呢,这年头谁老实谁不老实不好说了。“

  “你发现没有,这些年陈方明才是这楼里的不倒翁,不倒翁有不倒翁的原因,钟处算什么,和他比是还嫩。”

  “蔫人有蔫招,站队和跟人都是要有天赋的,什么时候什么火候,亲疏缓急,你回头去想想,他拿捏那个准啊。”

  这些话估计也传到了陈方明的耳朵里,像以往许多次一样,我看不出他太多动静。

  他温和地在这楼里进去。那种亲民的模样让人感觉可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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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副局长,也看到了自己命运的行将改变。

  这楼里的人估计,他梦寐以求的扶正今年下半年将得以实现。而眼下的这几个月,由他主持我们局的工作,虽然夏天已经来了,而春风依然写在他的脸上。他的言语架式,已经是局长的派头了。

  谁都能感觉到他在舒这一口气。他当了二十年的副局长了,风光的是最初的10年,随后因为滞步不前,这楼里的人就目击了他接下来郁闷的10年。郁闷,是因为这其间几拔空降兵堵了他的路。于是,他的怨声几乎弥散到这楼里的每一个空间,“他们有何才何德,自己是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干了几十年。”这些年,他异常敏感于别人对他的轻漫,但一个个空降兵而来,这本身是当众对他最大的轻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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