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幸与不幸,多半只是别人眼光和自己心中感受的交会,最终定位了你所谓的幸福位置。那种座标,像是导航系统的GPS,位置不过是一个点,幸或不幸,纯粹是当事人的自我定义。从卡夫卡的角度看:我们一生不过是清醒地穿过梦境,每个人只不过是岁月的一个幽灵。如果我们顺利地度过逆境,我们可以把幽灵变得更具象、更坚实:它是“虚空”状态的盔甲,你走得过,逆境便是你生命中的礼物。
如果说进化史让我们学到什么教训,那就是生命是不会被局限的。走过逆境的你,心已是夏天。比春天、秋天、冬天更内敛,更深刻,更洗练,更心存感激。即使孤独,也不为寂凉所困。乐于让阳光曝晒,满足于炎热的炙烤,学会了看这个世界,一天一天变美。
现在每天早晨,我都再一次提醒自己,生命短暂而美好,没时间纠结,没时间计较。每个人每天都可能遇上烦心的事情,但心若不动,风又奈何;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什么是逆境,就是生命无常。
此时所谓快乐,绝非名利或身份;就是信手拈来:给蔬菜,一点点眷恋;给窗户,一点点盼望;给当季的食材,一点点温柔;给平凡的日子,一点点点缀;给不起眼的阳台,一点点花样年华。
生命前方,本来是无尽的衰老,我们笔直地跌落进去,走向死亡,别无选择。早一点体悟逆境哲学的人,把一切看在眼里,藏在心里,将来回忆时还能寻访当时的记忆,没有遗憾。
你以为脚踩的地狱,其实是天堂的倒影;而我唇角的皱纹,其实是智慧的积累。
毕竟人生最终的逆境叫死亡,谁也逃不过。
不快乐,是人生理的自然演化
“快乐”比任何学问都难。
我们需要回到伊壁鸠鲁的时代,
学习“愉悦”这门课程。
那是现代文明社会,
每个人欠修的一门课。
愉悦学校
我们需要一个教我们学会“快乐”的学校,一间面对不同人生阶段、不同人生课题的愉悦学校。
“愉悦学校”的概念,并非我的创见。公元前三四一年出生于小亚细亚西部海岸一座青翠岛屿的哲学家伊壁鸠鲁[1],在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年间,大力提倡“愉悦学校”。他一生都在旅行,研习哲学,最终他的哲学重心是“强调思想与感官的愉悦”:“愉悦是快乐生活的开始与目标”,“每一种善的起源与根基,均来自于‘胃’的舒适愉悦,甚至智慧与文化也与此相关。”
他是第一位提倡美食的哲学家,出发点不只是文化记忆或家庭情感,对伊壁鸠鲁而言,它牵涉了人性的善与幽微而不可解决的人性幽暗面的挣扎;“美食”“愉悦”代表爱、代表和解;也因此它经常与母亲、家庭、故乡、甜蜜往事连结。
伊壁鸠鲁的学说曾引来污蔑及谣言攻击,但在我看来不值得一提。哪一个有影响力的见解不是如此?曾经约五百年的时间,整个地中海一带,包括叙利亚、犹太、埃及、意大利和高卢,愉悦学说广受欢迎,并在这些地点设有学习“愉悦”的学校。
我们需要回到伊壁鸠鲁的时代,学习“愉悦”这门课程。那是现代文明社会,每个人欠修的一门课。
这些“愉悦学校”直到罗马衰败及基督徒崛起初期的敌意下才逐渐灭迹。人类这一页追求且认真学习“愉悦”的历史,才告消失。
如今我们翻查《牛津英文词典》,伊壁鸠鲁学派(Epicurean)的意涵是:“致力于愉悦的追求;由此衍生出奢华的、感官的、贪心的意思。”后者正是来自基督徒的攻击衍生的同义词,也是“愉悦学校”消失的原因。
让我们来一场寻找之旅,丢掉宗教歧见刻意的污辱,回到我们失去的“愉悦学校”原来的样貌。首先,伊壁鸠鲁实践他的“愉悦主义”时,一点也不贪心,毫无奢华。他并非住在豪宅里,吃的东西相当简单,宁可喝水不喝酒,晚餐大概是面包、蔬菜和半个手掌分量的橄榄,即属“快乐的晚餐”。
伊壁鸠鲁的“愉悦学校”有一份快乐清单:
1.友谊;
2.自由;
3.思想;
4.食物;
5.庇护;
6.衣服。
公元前三○六年,三十五岁的伊壁鸠鲁带着一大群朋友一同搬入雅典郊外的一间大屋子;每位朋友各有私密的领域,也有一个众人一同谈天、进餐的公共休息室。“友谊”,被伊壁鸠鲁列为一个人终身快乐的头号大事。他和朋友之间如同大家庭,彼此关怀、彼此提醒、互相鼓励,还有“共同面对死亡”。
他们一起学习思辨人如何面对金钱、名声、权力、疾病和死亡。“一个真正了解死亡而并不害怕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便不会有什么值得害怕之事。”大家庭朋友间冷静的分析分享,使每个人心灵平静,远离“雅典价值观”;对他们而言那代表自由。“你不用为了财富替不喜欢的人工作”,“离开商业世界的运作,我们才能从琐碎的事物和政治的心灵牢房中脱离出来”,而那是人可以愉悦的起点。
伊壁鸠鲁“愉悦学校”的最大创举是他们自己种菜。在住家不远处,他们共同集资买了一片菜园,种植蔬菜当作餐桌上共食的食材。根据考证,这些蔬菜包括甘蓝菜、洋葱和一种根茎蔬菜。菜园一起耕种,晚餐一起共食。伊壁鸠鲁反对人“独自用餐”,认为“缺乏朋友的进食是狮子或野狼的生活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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