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一直保持着"超级短发",而且逐渐发展到越来越短--几乎跟小男孩的平头一样短。难怪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他会大吃一惊。他说,他想象中的我与他见到的我,只有一点不一样--就是头发。
自从跟他见一面之后,我便一直把头发留着,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起。我想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远远地,我就看见他在向我招手。也真难为他的,他眼睛近视,在拥挤的人群中,居然一下子就把我分辨出来了。更何况我的发型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想,他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在感觉。我也向他挥手,我们的视线汇合在一起。
我们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碰撞出热烈的火花。
我们居然可以一句话也不说,就全然知道对方的心思。我本来就是他身上的肋骨啊。尽管前方有那么多等待接站的人,我却如入无人之境,我的眼里只有他,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像贝壳一样向他敞开。
我想起了安妮宝贝在一篇小说中的一句话:"她那时候是一个瘦的眼睛漆黑明亮的女孩。拎了一个旅行箱来投奔她的爱情和未来。"
我加快步伐向他走去,看他着急的模样,简直就要冲过警戒线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跟前。他还在痴痴地注视着我,连接过我的包也忘记了。
我提醒他,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对他说:"人家背着这么重的包走了好长的路,你也不帮一帮。"
他这才有些惊惶地从我的手中接过包。片刻的忙乱之后,他伸手来挽着我,我把手给了他。这一简单的牵手,延宕了半年多的时间。
"你看,我的头发,变样了吧?"我拨弄一下头发,得意洋洋地对他说。心里巴望着能够得到他由衷的赞美。
"我早就发现了,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我也知道,你的头发是为我留的。"他的眼光里全是浓浓的爱意,他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头发在风中调皮地飘动着,不顺从他的抚摸。他说我的头发里有淡淡的幽香。
我们到了家--还是那个落寞的居民区,还是漆黑的楼道,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楼下盛开了一束金黄的迎春花,他说,这些迎春花是专门欢迎我的。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秋天,现在却是春天了。
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一个短发的现代女子,这次来却是一个长发的古典女子。
他的房间里,还是一切依旧。满屋子的书,电脑静静地隐藏在书堆之中。这半年多以来,他在电脑前又写出了多少文字呢?他又读完了多少本书?
唯独发生变化的是,他为我准备了蓝色的枕头。他告诉我,上午他还特意把这对新买的枕头放在阳台上晒了一阵,枕头上还留着今天的阳光的香味,枕着它睡觉,梦里也会充满阳光。
这个小小的房间,如果增加一个我,并不会显得拥挤。我会尽心尽力地行使女主人的职责,把它收拾得更加井井有条。我会在这个朴素得有点刻板的房间里,不经意地增添进一些温馨的元素。
简单地洗一把脸,我们便回学校去吃饭。我说:"还是去上次的那家餐厅吧。让我们重温一下昔日的记忆。再说,那里的菜做得真不错。"
"当然,那里是我们的'家园'。"他回答说。
有意思的是,我们上次坐的那个座位还空着,好像是专门为我们留的。
这一次,他坐在对面,毫不害羞地"审视"起我来。他的脸庞红彤彤的,好像是喝醉了酒。
我向他撇一撇嘴,开玩笑地说:"你现在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我?"然后,从桌子下面伸出脚去,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我想看看你长漂亮没有。"他还是没有收回热烈的目光。
这次吃饭,又是我占了上风。我点的三个菜跟第一次的一模一样。他没有吃多少,而我却拿出"横扫千军"的架势来,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饭。
其实,平时在公司里,我吃得最少,一份分量并不大的盒饭,我只能吃一小半;到外边饭店去与客户们一起吃饭,我也往往是"点到为止"。妈妈说,我从小就太挑食,我们的家境并不算好,也不知道是怎么把我惯出来的。妈妈一直就担忧我太瘦,每次周末回家,都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可是我并没有如她所希望的那样"狼吞虎咽"。
也许,只要与他在一起,我的食欲就能够出奇地好。我一边吃,一边对他说:"你养得起我吗?你看,我这么能吃。"
他说:"没有问题。小生不才,但养一个老婆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惹得我忍俊不禁。
吃完饭,天色已经全部黑了。沸腾了一天的校园,终于进入相对的安谧之中。教室和图书馆的灯一盏盏地亮了。
"去未名湖边散散步吧。"他提议。他骄傲地拉着我的手,仿佛要向每一个同学宣告:她是我的爱人!他步履轻快,像要飞起来。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我都跟不上他了。
一路上,他兴奋地向我介绍北大的建筑。哪一栋教学楼他经常去,哪一间教室比较容易找到座位……看得出,他无比地热爱这座校园。尽管在文字中他对北大有不少激烈的批评,但在骨子里他是深爱北大的。正因为爱得太深,他的笔下也就更不留情面、更不愿意掩饰现实的缺陷。他爱的是蔡元培的北大,是"五四"的北大;而不是校庆的锣鼓声中的北大,也不是"工商管理硕士"们的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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