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跟他到一个房间。房间内有两张床,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皮箱。我与他攀谈。我问那个地方的热干面做的味道怎样,地不地道。然后问:“师傅,您贵姓?”
中年人还是没有表情,但很有礼貌地回答:“不敢,姓王。”
我继续问:“您是哪儿人?在武汉发什么财呀?”
王师傅瞥了我一眼,显然是认为我打听多了,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河南许昌人,跑业务。”
我连忙递上一支烟,旁敲侧击地问:“就您一个人?没有一个老乡在武汉?”
王师傅并不接我的烟,他吃了一口面后说:“不,还有一个侄子,他也在跑业务。”
侄子?我还以为他是“万军”的父亲。我问王师傅,怎么没有看见你的侄子,他说已经去上班了。“上班?这么早就上班了?”我明知故问地说。
他没有回答,借故要到外面倒开水,“赶”我离开他的房间——我“关心”太多了,他下起了逐客令。怕他怀疑,我只好去吃早点。等我回来时,他已经锁好了房门。据旅社服务员讲,王师傅已上班去了。我问服务员,他和他的侄子做什么工作,住了多久她说,听说是做业务,住了有20多天了。至于进一步的情况,她说她也不知道。
我在旅社“守株待兔”,等候“万军”的出现。不,不是“万军”,如果那位“王师傅”没撒谎的话,“万军”应该姓王。
到了下午4时多,王师傅回来了。我上前跟他打招呼,他还是很冷淡,只回应了一声,便走进了他的房间。
过了几分钟,我敲开他的房间,递上一支烟,他勉强接了。给他点火时,我说我从湖北孝感来到武汉有一个多月了,但还没有找到工作。今天想麻烦王大哥给我介绍一个工作,当然能不能介绍并不重要,介绍后成功与否也不重要,关键是认识王大哥很高兴,今天就请他到餐馆喝酒,算是做进一步的认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淡淡地说他不会喝酒,所以不能奉陪了。与他拉拉扯扯时,我乘机问他:“您一个人带着侄子出来跑业务,侄子的父母放心吗?”
王师傅还是淡淡的语气:“跟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我还会害自己的侄子?每个月都给他的爹妈寄很多钱,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师傅脸“刷”地一变,大约警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然后称自己很累了,要休息一下,对我下起了逐客令。
“万军”的父亲还活着!这再一次证明“万军”“父母到深圳打工,回家时父亲被汽车撞死”是彻头彻尾的骗局。我骇异了。先前我想,“万军”的父亲也许是真的离开了人间,他们叔侄二人联合起来骗人,没想到“万军”的父亲还健在。既然“万军”的父亲没有“被汽车撞死”,那么他母亲“整天哭哭啼啼,因此患了脑血栓,治病花了近2万元”也就顺理成章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了。
晚上7时多,一直守在旅社门口的我,终于见到了“万军”。他一身疲惫,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走进旅社。走到门口时,慢慢抬起头,看见我,愣了一下,白皙的脸“刷”地一片绯红——他认出了我。随即迅速钻进房间,“啪”地关上了房门。
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估计他们的情绪平息了后,我准备敲门进去,而王师傅和“万军”已清理好行李,那样子是准备离开了。我想找“万军”聊聊,可看到他们有些愤怒的表情,遂只好作罢。
4、街头的“万军”们
“万军”和自称是他叔叔的“王师傅”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会想起联手编造“遗像”的骗人乞讨方式?这些谜团终究没有解开。但“万军”的名字是假的,父母的悲惨遭遇是假的,“遗像”是假的,这些是可以肯定的了。
一个北风呼啸的下午,在汉阳钟家村的人行道上,我又看到了两个女孩头缠孝布跪在地上行乞。两个女孩面前纸上写的“遭遇”与“万军”几乎一模一样,连最后的四句话都没有区别。我很怀疑,她们和“万军”是不是一伙的。
年龄大的女孩十五六岁,穿着一件红上衣,戴着孝布,双手捧着一个遗像。年龄小的女孩看起来只十一二岁,穿着十分破旧。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遗像上的人戴着一副眼镜,长得眉清目秀,怎么看都与两个女孩的穿着和气质有极大的差别。
我让旁边一个发广告单的小伙子帮忙给两个女孩拍照,小伙子远远地把镜头对准她们,姐妹俩左避右闪,并用胳膊拼命挡住自己的面部,同时取下孝布,收起遗像,急匆匆跑上人行天桥逃之夭夭。在人行天桥上,她们还回头看那个拍照的小伙子。看他并没有跟上来,才放心地朝古琴台方向走去。我则跟在后面。
姐妹俩上了一辆开往武昌火车站的公交车。在公交车上,大女孩还很恼怒,忿忿地对小女孩说,那个该死的“记者”破坏了她们的好事。
到了武昌火车站,两个女孩下了车,径直朝一条小巷迅速跑去。她们到了一家招待所门口,对站在门口的一个中年妇女说了一句什么,便钻了进去,一直没有露面。
在招待所斜对面的一家餐馆,我坐下来点了两个菜后,向老板打听刚才那两个女孩的情况。因为刚才两个女孩经过时,和这家餐馆老板打了招呼。
老板向我透露,两个女孩是姐妹,在招待所住了一两个月,经常到他这里吃饭,点的都是一些素菜。看她们的样子,不像是学生。老板说:“是学生怎么会一直住在招待所?”至于每天做什么,靠什么为生,他问过两个女孩两次,她们也没有说。最后,老板说:“看她们的长相,也不像是做什么坏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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