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巧遇“甘肃母子”
12月中旬一个细雨飘飞的下午,我再次转到汉口火车站的广场前。流浪的初期,我曾在这附近居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一带还比较熟。
天空中飘着雨丝,广场的地面湿漉漉的,但这里的人气还是吸引着不少的乞丐。
三个10岁上下的小乞丐吸引了我的注意。他们的着装似曾相识:头戴绣花的遮耳帽,上穿蓝色袄子,下穿蓝色裤子,很像是甘肃那帮乞丐的打扮。在一个月以前,我还在这一带流浪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几个小孩子,显然他们是新来的。
三个小男孩个子都差不多高,有两个长得很像,可能是兄弟俩。他们站在候车大厅的门口,遇到刚赶到车站广场的乘客,便上前拦住讨钱。若对方不给,他们或拉住衣角,或跪在地上抱住对方的腿,迫使对方掏出钱来。许多乘客急于赶车,被他们拉得烦不过,也就掏了钱包,给个1元2元的了事。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收入”不错,一个多小时,每人讨了不少于20元钱。
我上前拉住其中一个,用普通话问:“你是哪个地方的人?为什么没有上学?”
小男孩上下打量着我,转动了一下眼珠,也用一口普通话回答我:“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然后迅速跑开了。我于是去找另外两个男孩,他们也同样对我躲躲闪闪。
一直到晚上9点多钟,三个男孩才收手,一起朝汉口火车站对面的贺家墩走去。贺家墩是一个民房区,辖区内招待所、餐馆众多,同时外来租房者也较多。三个男孩一路走一路跳,逗逗打打地穿过一排招待所,走进一条很窄的巷子。走过巷子,拐过两片楼房,最后闪进了一栋五层高的居民楼。
我跟到楼下,抬头向上观望了一阵。正准备上楼,又看见几个牵小孩的大人,朝这栋楼的方向走过来。夹在中间的一个妇女,正是上次在江汉路人行天桥上看到的那个30多岁的女人,身旁的小孩子依然戴着那顶绣花朵的“民族帽”。当时的我又是一阵“天助我也”的惊呼。
——这下,撞到她们的老窝里来了!
3、“甘肃帮”住了一栋楼
我隐在一边,看他们说说笑笑地进了楼。
在楼下观察了一会儿,我也上了楼。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开着,房间里可以看见三张床,摆放得比较整齐,床上的被絮也放置得有条有理。这与我以前所见大多数流浪者、乞丐租住的房间有很大差别。三个中年男子正在里面煮饭,我敲了敲一侧的房门。
我佯称是租房子的,问这栋楼还有没有空房出租。他们中一位男子告诉我,房东不住这里,租房子要找房东。我正要继续问房东住在哪里,另一位男子开腔了,说大兄弟你不用找了,这里楼上楼下基本上人都住满了,没有空房可以出租。
我装作很遗憾的样子,并没有出去。他们对一位陌生人的造访似乎也并不介意,继续忙他们的事。我问其中一位中年男子:“请问你们是哪里人?”
那男子正在用纸包烟卷,他停下手中的活,很热情地回答道:“甘肃。你是哪儿的?”
我说我是本省的,刚流落到武汉,在外面睡街头太冷,想租个便宜的房子住,顺便问在这里租房子每月需要多少钱?
中年男子告诉我,他们这个房间住了三家人,大人5个,小孩4个。房租每月100元,包水电费。
我故作惊讶地问:“一间房住9个人?你们是干什么的?”那男子笑笑说:“我们是捡破烂讨饭的,100元钱房租我们还嫌贵哩。楼上还有住十几个人的。”
“楼上住的,也和你们是一起的吗?”
那男子说话倒爽快,他告诉我,这栋楼里住了几十人,大部分都是他们一个县的,只是乡镇不同而已。我问是哪个县,他回答道:“甘肃岷县。”
我们聊得越来越多。那男子告诉我,他叫张俊杰,是甘肃省岷县中寨乡乌洼村一社人,他们那儿靠种小米和土豆过日子,平时就吃土豆和面条。田地很窄,一个人才四分地,今年庄稼遭冰雹袭击,没有吃的,无奈才带着老婆和孩子出来乞讨。才来个把月,老婆和小孩乞讨还没有回来,乞讨的“收入”很差,一天才弄个二三十元钱。自己白天给人擦皮鞋,“收入”更差,只能搞三四元钱。他们准备乞讨到2003年4月份种庄稼时再回家。来时大人和小孩车费用了400多元,恐怕到时候车费都“赚”不回来。说着,张俊杰还拿出擦皮鞋的工具给我看。
张俊杰把自己的生活讲得很惨,他说因为乞讨不到钱,只好烧柴了,柴是到处捡的。但我看他的生活过得并不差,从他买的菜看,甚为“丰盛”,有包菜、土豆、芹菜等花色菜,还有肉、鸡蛋等“上档次”的菜,完全不像我以前接触到的乞丐,吃的非常寒酸。
我继续一层一层探访,走到一个开着门的房间,恰巧看到火车站广场前遇到的那三个小男孩,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床沿边数钱。看到我,一个男孩急忙跳下床跑过来关门。等我好不容易把门敲开,三个男孩像箭一样“嗖”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屋里的那个男子坐在床沿,表情尴尬地望着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我是来租房子的,下午在汉口火车站前见到过那三个孩子,没想这么巧在这里又碰上了。那男子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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