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一时问不出什么,但我发现他们身上一定有隐情,于是第二天早上又前往。恰好,我赶到时,他们夫妻二人抱着小孩准备去换药。我便尾随其后。出了贺家墩,他们朝复兴村走去。我提议我们坐公交车前去,他们依然不理我。我问这问那,夫妻也不搭话。他们只顾走自己的路。
就这样,夫妻两人换着抱小孩,一路走走停停,步行到常码头的一家医院,足足走了四五站路程。我和他们说话,他们还是爱理不理,但显然已没有像昨天那样反感我了。
换药时,医生要求挂号,男的一脸苦相地哀求医生,自己是来武汉讨饭的,没有多少钱,能不能不挂号?我立即帮他们向医生说情,医生终于答应了。可到换药交钱时,我看男的又是苦着脸。一定是钱不够或者认为医院收钱收多了。我从医生的话语中听出,的确是男的带的钱不够,医院要收12元钱的换药费,可男的手里只有7元钱。我连忙掏出5元钱交给男的。他看着我,不想接,但看我的样子十分诚恳,又看了看生病的女儿,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接了过去。此时,我发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
走出医院,我说一起乘坐公交车吧,我来买票。夫妻俩摇了摇头,但他们开始消除了戒备心理,和我攀谈起来。男的说,他叫姚真平,24岁,只上过小学;妻子叫刘芳霞,22岁,是个文盲;孩子叫姚瑞霞,2岁多。因田地太窄,姚真平以前出外打工,搞过建筑、挖过煤矿,但不是工资太低,就是拿不到工钱,无奈的他只好在2001年4月携家带口跟着村人来武汉乞讨。白天,妻子带着孩子出外乞讨,姚真平则在租住的房子里做饭。但他们乞讨很差,往往连生活费都讨不到,现在连孩子看病都没有钱诊治。
联想到他们的住处,看看他们眼前的处境,我相信了,可他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安徽人呢?刘芳霞说,跟我不认识,当然要提防着我,这也是很多“甘肃丐帮”统一对陌生人的口径,其实,他们是甘肃岷县住塞乡牌地村三社人。刘芳霞说,看我不像是坏人,所以才告诉我实情。
6、200多人的“乞丐村”
还是回到前面,说头一夜探访“甘肃丐帮”的情况。
我挨个儿房间查看。正如张俊杰所言,在询问过的人中,除一家是做生意的外,其他全部是来自甘肃岷县的乞讨者,大人、小孩足有60人。这真令人惊讶!他们说起自己出外乞讨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庄稼被冰雹袭击了,生活不下去,刚刚到武汉乞讨。”这些甘肃流民还有一个共同之处是,几乎都是全家倾巢而出,女人带着小孩到街上乞讨,残疾人或年老者则单独出门乞讨,而女人的丈夫一般不出门,呆在家里做饭。
在四层的一个房间,我看到了江汉路天桥上乞讨的那几个妇女,她们正在边吃饭边逗小孩子。很快,她们也认出我来了,红着脸、抱着小孩纷纷回避。
探访到三层时,见到一个40多岁的男人,叫朱俊东,安徽省临泉县田桥乡大朱庄人。他说他是这栋楼上惟一一个做正当生意的,在这间房子里住了5年。说起楼上楼下的这群甘肃邻居,他显得有些义愤填膺,闲聊间倒了一肚子苦水。
朱俊东说,这群甘肃“乞丐帮”特别不讲卫生,在家里解小便,有时小便从楼缝里流下来,滴到他的床上。另外,他们做饭烧得是木柴,不仅把自己屋内的墙壁熏黑了,而且一到中午、晚上做饭时间,整栋楼里都乌烟瘴气的。烟雾倒是小事,最危险的是,他们的房间里堆着许多木材,万一哪家不小心失火,会引燃整栋楼的。这个位置又窄,消防车开不进来,那时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朱俊东说,他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要不是这地方离做生意的位置近,他早就搬走了。
我问这群“甘肃帮”在这里住多久了?朱俊东说,有的是才来的,有的在这儿讨了好几年。他5年前住在这儿时,这儿就已经有了甘肃的乞丐。他们成群结队,一拨拨走了,又一拨拨地来。现在,乞讨成了他们致富的门路,他们中的许多人逢年过节回家时,都是买了大彩电、影碟机带回去的。回家前几天,还会买一些好看的衣裳,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朱俊东还说:“他们有些人买了手机,平时就用手机与家里通话联系。”
“乞丐用手机?”我不免有些惊讶。
朱俊东说:“手机又不贵,他们完全买得起,也用得起!你以为他们真的可怜,他们比我们做生意的赚钱还多。白天,女的带着小孩出门乞讨,男的就在家做饭、喝酒,有时把地毯一铺,围在一起打麻将、玩‘拖拉机’,不‘带彩’(指赌钱)的还不玩呢!”据他讲,他们打牌时大吵大叫,喝酒时更是闹得厉害,经常发酒疯,打架、骂人。邻居们是怨声载道。
我问朱俊东,这个“甘肃帮”是不是有60多人?朱俊东“哈哈”一笑,说:“光这栋楼就住了60多人,整个贺家墩像这样租给乞丐住的楼还有好多家呢。据我估计,住在这里的乞丐和流浪汉有200多人!”
为了证实朱俊东的猜测,接下来的两天,我在贺家墩一带寻访。在“甘肃帮”所住楼房的附近,靠武汉博物馆一边,我发现一些楼房大都和这栋“甘肃帮”楼房相似,住的几乎全部都是外来的流浪汉和乞丐。另一栋楼房的房东提供的数据,也基本上和朱俊东所说的情况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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