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马路牙子旁坐下,和当年一样,抽根烟,聊聊天。
老路老路,你不舍得离开,是因为有太多回忆割舍不下吗?
他说:啥?啥离开?
老路老路,想想北京,想想西安,当年你那么果断地做出了选择,如今怎么反而优柔寡断了。
他说:啥?你娃说啥呢?
过了一会儿,他搞明白了我的发问,给了我一个回答。
他说:
年轻的时候是没的选,要么忍受要么逃。
后来有的选了,但选得不甘心,要么接受要么逃……
再后来终于选到想要的了,那就不撒手了吧!既然是自己选的,那就是最好的,给什么都不换!
他所说的应该不是指城市,而是生活方式,很喜欢当下的生活方式吗?还“最好的”?逆流行舟前途未卜,事倍功半徒劳了那么多的辛苦……
我告诉他,我并不认为他做出的是明智的选择。
他点点头告诉我说——我怎么认为都行,反正他又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好的,明白了,也释然了,真有你的,老路。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继续爬吧,祝你早点爬上你的树。
他说:啥?啥树?
我说:没啥,如果从一开始就能说明白是啥树,也就没啥意思了。
他说:哦……啥意思?
懒得搭理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疾驰的车狼窜过眼前,绸缎一样的阳光铺在面前,多好的天。
我们互相拍了拍肩,又拍了拍肩。
靳松《老路小路》
小屋厦门分舵·牙子《村庄》
第8章 南京女人
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小南京和路平的故事,也逃不过相忘和永别。
我当她是过客,并不和她深交。
……直到那场从天而降的逃亡。
我又不是所谓的好人,当个好人应该保持怎样的崇高,我果断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身旁有些坏人,不是一般地坏。
坏得特别特别地好。
(一)
7年前,路平生了个孩子。
不是女儿,是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小鸡鸡很大,路平说是遗传。
路平给他起名叫“路过”。
我说:你给宝贝儿子起的这名字,实则是你自己半生的写照。
他说:我希望是我儿子一生的写照。
这他喵是亲爹该说的话吗?没见过这么咒自己亲生儿子的。
路过第一次剃胎毛的时候就被剃成了个莫西干头,奶里奶气的浮夸,这归功于他那头奇葩的妈妈。一直到今天,我都没琢磨明白路平的终结者咋就会是这个叫小南京的女人……
这俩人太不搭了,路平闷声不响是块倔木头,小南京点火就着是束大烟花,俩人性格反差不是一星半点儿地大,居然就成了一对了,居然就那么过在一起了?
他俩几乎可以算是跨物种的结合好吗……
我印象里人家其他秦淮河畔的女子都是轻声慢语柔美娇憨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
多动人多温婉多可心多含蓄多江南风致……
可小南京不同,此货是头彪悍的女人,听她说话像被微冲扫射,看她处世行事好似冒蓝火的加特林。
我见证过她诸般恶行。
说她是路平终结者一点儿都不夸张,那么低调腼腆的路平,在她面前绝对不敢挣扎,她敢一把揽过他来当街舌吻,吻得有滋有味的,羞得一旁卖玉米的纳西老太太差点儿一跟头仰到河里去,我亲耳听见个老太太用纳西普通话形容她:阿巴巴巴,这个女人好生猛的嘎……
也难怪老太太受惊,小南京那时候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吻起路平来好似熊猫啃竹子……
嘁哩喀喳,啧啧有声。
吻就吻嘛,出那么大声音干吗!
小南京不难看,怀孕之前基本属于上杂志封面也不寒碜的那一类标准美女,性格虽麻辣,但勉强还算说得过去。
怀孕之后完了蛋了,仿佛石灰坑里卤过一样,一下子从麻辣变巨辣,颇具攻击性。
她护犊子一样维护路平,谁敢招惹路平她辣谁,但凡有人轻蔑路平,她挺着肚子挽袖子,高跟鞋脱在手里随时准备抡圆了当钉耙。
她怀孕时也是穿高跟鞋的,红色的,朝天椒色的,铁跟儿。
路过落地以后,她彻底没救了,成了一罐儿辣椒防狼喷雾。
路过毛发重,眉毛连着头发,一岁时就隐约可见络腮胡子,但凡有人敢说这孩子长得老相,她一秒钟不犹豫张嘴就骂娘,说长得成熟也骂,说长得威风也骂……说长得真可爱也骂,因为没有具体夸一夸可爱在哪儿。
她眼里是看不见那些绒毛儿的,和所有当妈的人一样,认为自己的孩子总是漂亮得无以复加。
有一遭我抱着路过玩儿举高高,趁人不备,摸出电动剃须刀给路过刮胡子。
剃须刀刺啦啦刺啦啦,哎呀我滴妈,刀片切割毛发的声音清晰入耳呢!
那个剃须刀很贵很好用,后来我每次路过那个水塘,总会缅怀一下……
小南京给扔进去的。
那天小南京拉着汽笛冲过来,像列高铁一样撞在我后背上,她蹦起来捞我的脖子,用裸绞的姿势在我后背上挂着。
52书库推荐浏览: 大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