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了想,一直不会游泳,万一淹死了怎么办,犹豫再三磨蹭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
她们白天把部分时间花在那个青旅上,从软装到营运推广,饭后就散步,光着脚在村里走路,有时候一直走到一间石头房子跟前,里面一对仙风道骨的老两口,给她们茶喝,请她们吃葵花子。
晚上就是喝黄酒,天天真的假的古越龙山。
苗苗说:每天以喝酒结束是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白玛央宗说:来来来来,划两拳。
山里的晚上是淡蓝色的,淡蓝色的山居岁月慢慢覆盖住她那一身藏红。像月下潺潺溪水中的一次沐浴。蓝色的水,蓝色的胴体。白玛央宗和我描述三清山的生活时,我想起一首炉烟袅袅的古诗: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们的青年旅舍是在一个离景区后门有七八公里远的地方,叫“引浆村”。是个畲族村寨。白玛央宗曾很认真地对我说:大冰,你这种老烟民,最适合来这里养老。这样你可以死得慢一点。
我还没去过三清山,她说得我无比神往。
可惜,我在那里没有管吃管住管酒管清绝尘嚣的朋友。
我不认识苗苗,但很希望结交一下,去蹭点儿真的假的古越龙山。
再借着酒劲儿,去沾染点儿三清山山麓的清净福德……
想想而已,我又不是棵参,真去了,又怎么待得住呢。
(九)
关于生命二字,她有她的自洽和态度。
2011年整个7月,白玛央宗工作在雅鲁藏布大峡谷。
这次是针对大峡谷生物多样性调查的科考活动,主要通过影像的方式记录物种,进行扫地调查。
刚到派镇的第一天,调查队分了两组订了计划和线路,一组人文,一组生物。白玛央宗混在人文组,主要行程是去大峡谷方向的最后一个村落加拉村进行调查。
第一天适应性工作是去索松村拍大蜜蜂。
这个蜜蜂是世界上体积最大的一种蜜蜂,全名叫喜马拉雅黑大蜜蜂,也叫岩蜂,巢穴筑在岩壁上。山上有两三块很大的蜂巢,像几块黑饼挂在山上。其实摄影师感兴趣的不只是大蜜蜂,还想拍摄一种罕见的捕食蜂蜜和大蜜蜂的鸟,叫黄腰响蜜。
接下来我就不写黄腰响蜜了,这段文章主要是写写游侠白玛央宗怎么差点儿被大蜜蜂给吃了的故事。
他们在山上就突然遭到了大蜜蜂的攻击。
刚开始只有三四只,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头上围满了大蜜蜂。
白玛央宗戴了一顶帽子穿着一件T恤开衫,她拉着帽子就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腾出手来捂胸口,人这种动物,越嫩的地方越怕疼。
白玛央宗说大蜜蜂最多的时候,耳朵都快被震聋,轰炸机似的声音呜呜呜响。然后身上掉下很多死去的大蜜蜂,衣服上挂着一根根黄黄的毒腺,也是它们的内脏吧。
……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蜂蜜和内脏混合的恶心的味道。
下山的时候,他们连滚带爬跑得飞快,这是在逃命也是在玩儿命,陡峭的山坡,一块绊脚的石头就可以把人飞弹出去要了人命。
小时候她曾经幻想过逃命的几种场景,其中一种就是被蜜蜂追——没想到梦想成真了。
她边跑边看见远远的雅鲁藏布江,心想:怎么办?遇见这样的情况到底怎么办?需要跳江吗?跳江会死吗?但容不得她多想这个问题,江边太远,且去江边的路上全是带刺的灌木丛。
白玛央宗心说:总之各种都是惨死,太欺负人了也!
他们不知道蜜蜂还会有多少,这些家伙拼足了劲地跟人同归于尽。后背、脖子、肩膀、头顶都被扎得疼疯了。有一只绕到正面,拣她身上最软的地方叮了上去……她“啊”的一声,眼泪鼻涕一下子全出来了。
足足跑了一公里多才慢慢甩掉蜂群。
一个专家哭着,感动地说:幸亏再大个头也还是蜜蜂,还不够毒,如果是马蜂,咱们不死上两次都对不起自己。
他们队伍里伤势最严重的有三个人,一位是队长,一位是昆虫学家,另一位是个《上海晨报》的女记者,他们每人平均被叮100口,光在他们的头上拔刺就每人拔了50多根,白玛央宗算是队伍里受伤最少的,但也被叮了20多口,叮到最后她几乎从害怕变成完全的愤怒了,一手抓一只通通捏死。
白玛央宗后来拿着她伤后的照片给我看,我从那个时候起,对猪头三这个词有了新的认知。
白玛央宗忽然眼泪汪汪地说:怎么办,我杀生了,还不止一条命。
我说:为了别继续造孽……这张照片千万别拿给你男朋友看。
她很认真地点头,很感激地说:多谢你提醒……
然后又眼泪汪汪问:怎么办,我杀生了……
2011年的时候我还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精致婉约楚楚动人的都市丽人。
我约她去农家乐吃土菜,饭后我们在院子里纳凉。
我看见她端起一杯开水慢慢地往地上倒,地上是一串小小的蚂蚁洞,黑黑的一小片烫死的蚂蚁浮在水洼上。
她很可爱地冲我笑,说:讨厌死了呢,刚才都快爬到我鞋边上了……
我也很可爱地冲她笑,然后AA制买了单。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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