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纳尼亚传奇》吧都,我家衣柜,就那样,大差不差,推开了,有个雪地,没边没沿,一万人进去也跟没有一样。董哥,你还记得我咨询过你雪地车的事儿不,就是买了去里面骑。”
“美吗里面?”
“那能不美吗?平常雪地美不美?”
“就是雪?”
“好多呢,不知是长出来的还是后盖的屋子,不知是长出来还是谁写的书,吹散了,能看懂几句,还记得有一句说,音乐生下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世了。也有写物理的,记不得了。雪花上记有史料,《山海经》补遗,讲夸父身后那人后来跟我们全体人的关系。鲸鱼从天上过,影子压得松树叫唤,流出海水。”
“有没有写怎么拍电影票房才能破百亿的?”
安森哥的玩笑来得晚了点,大家赶紧跟上笑了。
安森哥这人挺让我难受的,认识他是我最想逃回雪地的一回。是早有耳闻的前辈,一见面,无来由地讨好,弄得我只能不停自贬,还是跟不上他抬高的速度,你们碰上过这种硬客气、客气过头的情况吗?“哎呀哎呀,李总一来,显得我们都白活,淘汰了,得跟您学习。”“别别别我才是还什么都不懂。”“别这么说,代表着年轻人的力量啊!我们以后都得靠您,我们都拍在沙滩上了。”这个时候,真的好想说一句:“对,你还在用拍在沙滩上这种从发明起就过时了的说法,说明你活该被拍。”——这个要想到台上讲,需要改得再口语一些,最后一句节奏不好。
雪地也会下雪,在太阳半满的时候。看到下雪,就会明白雪其实一直在下,只是因为折射的关系,这种光照你才看得到。由于雪地安静,我能听到自己踩雪的回声,也想过是不是山那边有个人在配合我,或者是其他什么有意识的东西,比如某些汉字,具备了从前没有的词义,感到困惑,不肯过来,但发出响动。
那粗树上的文字我后来看明白了,是树还在种子时,有人刻在里面的,费劲拼了三天,是一句话,“仰赖经验浇灌”。
散局我到酒店,安森哥发来微信。
“你说那个,我家也有类似的,我家是床底下有片沙漠。”
还没顾上回,凯西又发来微信。
“我现在相信你了。”
“采访做得挺好的。”
“我现在相信你的坦诚了,雪地的事,你居然就说出来了,你比我们坦诚。”
“相信就好。”
“我家也有,是冰箱,打开门,直通月球,很有意思。”
我不困了。
“你家在哪儿,我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是,我想看看。”
“我爸妈都睡了。”
“看一眼。”
“那你答应我,给我一天时间再做次采访,还有拍照。”
“地址。”
没想明白还跟父母住在一起,她身上的奋斗感是哪来的,那种被揍过的感觉。跟父母关系肯定不好。
我很安静进了门,她没换睡衣,还是晚上那一身,但洗过了澡,可还是有妆。男性朋友们,你是几岁开始,能意识到女孩儿有没有化妆的,又是几岁能看一眼就感觉到她洗没洗澡的,这俩能力比喉结更能体现性成熟,到了一个时间点,忽然就明白了,明白得太晚肯定不是好事,但太早也不对,太早的话,你明白这个的同时,就会明白自己应该是gay——这肯定没法讲,我都不明白写出来干啥。
“你看吧。”
凯西拉开冰箱门,我看到里面就是些牛奶水果,没有剩菜,她妈妈是个会享福的人。
“没看到。”
凯西声音很低。
“你看那儿,我帮你拉近一些,阿姆斯特朗的脚印。”
是那种双开门的冰箱,我看到凯西伸手进去拽了拽空气,还是只能看到冰箱昏黄的灯。
“这个,好像别人就是看不到,我女朋友就看不到我的雪地。”
“那有可能,反正我只给你一个人看过。”
凯西关上冰箱门,屋里暗下来。冰箱门吸住的声音是个不错的停顿。我好像还能听到她爸或者她妈打呼噜,在远方。
我开始怀疑这女的会把这些都写进报道,说我神经出了问题,而她通过巧妙手段,取得了关键证据,后面还要再分析一番做喜剧工作对人精神的损害。回忆起来,安森哥刚刚是不是一直挨着她坐,还说了很多别人听不到的话,不知他是不是联合作者。
我现在看起来肯定特别傻。
我把门拽开,于是就有了光,我诱惑自己伸手摘了个苹果,我本身就属蛇。大吃一口,咬苹果的声音是停顿后不错的转折。
“我也是开玩笑呢,就是一个人待着无聊,有点喝多了,下次见。”
“真看不到吗?我进去你就明白了,会失重,你看呀。”
我没看,我开了门,把自己逐出这里。有些人不配得到快乐。
我又想把皮裤的段子写下去了。而且穿皮裤的女的总有种……这实在是对智力的一种浪费,这些事。没什么值得讲的。我吃完了苹果,心情没有变好,智力也没有提高,为了让自己开心起来,此处,我将设置这个故事中最后一个通往雪地或者月球的入口,门,你最后再试一次。隆重一点,“门”。戳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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