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月:“那好,老爷你快告诉我,平日用的米券在哪里?”
“米券?”米汝成一愕,“问这事于什么?”
柳含月:“莫问干什么,只要告诉我米券的下落!”
米汝成想了一会:“老夫记起来了,朝廷每年发下米券,我都贱价卖给了米肆,再从米肆高价买回上好的白米。”
柳含月:“朝廷发下的米券,只能买得官仓中掺过沙土的次米,老爷是南方人,吃米极为讲究,为吃上好米,才把米券卖掉的,是么?”
米汝成:“正是如此!”柳含月:“京城中有多少南方官员?”
米汝成:“如果算上正六品的六部主事和各部书办章京,有数万之巨!”柳含月:“一名官员就算得养十口,那京城中靠出卖米券为生的南方官员就有数十万人!
这数十万人吃米肆的好米,已让米肆饱赚了一笔,而米肆将贱价收进的米券再原价卖给京里的缺粮小户,不是又饱赚了一大笔?还有一笔更大的,就是那上好的白米正是从官仓中用次米偷换出来,这里头被吃去的,其数更是惊人!“米汝成:”对了!京仓中查验过的仓米,就发现有被换进来的大批次米!要是不查仓,这些次米在每年调运的赈灾粮中被调走了,可谓神鬼不知!“
柳含月:“今年的米券刚发不久,老爷已卖了么?”
米汝成:“还未曾卖去!”
柳含月:“这就好!老爷的生死,就在这几张米券上了!”
役卒过来,喝:“走吧!走吧!收碗快走!回去好好着落你家老爷的后事!”
柳含月收起碗,看着米汝成:“老爷的后事,婢女自会操办好的!老爷宽心吧!”
米汝成点点头,眼睛红了:“老爷我就等着你烧的那几张纸钱了!”
10.澡堂子大池房。日。
一桶浑浊的热水哗啦一声浇下,水气腾腾。一具胖身子从水气中摇摇晃晃站起来,穿上木拖鞋向大池房的外间走去。他是河道总督高斌。
11·修脚房。
刮刀油布上噬噬亮了几下刀光,一只泡白的老脚板架上了修脚匠的膝盖。修脚匠是个毛头小伙子,坐在睡榻前的矮凳上,恭顺地对着躺着的高斌笑道:“老爷,您的这只脚板上,可是满天星哪!”“什么?”高斌没听懂。修脚匠:“小人是说,您老的脚板上,长着不少鸡眼哩!”高斌板下脸:“鸡眼就是鸡眼,干嘛得封它是‘满天星’?不实在!”“这不是高大人么?”邻榻上传来招呼声。高斌支起身,瞧出邻榻上躺着的是刘统勋,便笑起来:“哟!刘大人!巧了,巧了!咱们都在这一间屋里一块儿挨刀哩!”
刘统勋:“咱挨的,可是好刀,割肉不见血!”
高斌也打趣:“越快的刀子,割肉越不见血。”
刘统勋:“高大人修了脚,是要远行了吧?”
高斌:“怎么,不是您在皇上面前保举我替你跑腿的么?既然当上跑腿的了,这脚底板不打扫打扫干净,能跑得利索么?”
两人笑起来。刘统勋换了只脚,让那年老的修脚匠扦着,侧脸对着高斌:“高大人此行,要见的,可是一伙阴兵呵。”
高斌:“好活儿能让我摊上么?不过,我这人阳气足,属的又是鸡,不怕阴曹地府来的玩艺儿。要是我属的是长虫,您刘大人能这么抬举我?”刘统勋呵呵大笑:“右文,你的这张嘴里,可是含着七八十来颗批把核儿了,滑得快转不转了!”
那年轻的修脚匠插嘴:“大人莫非是去清河县查阴兵案的?”
高斌:“多嘴!”那修脚匠笑着:“小的就是清河县人。”
刘统勋:“是么?听你的口音,也像。”
那修脚匠:“小的就住在清江浦的老石桥下。”
刘统勋:“那儿我去过!记得,桥下有一排店铺儿,有家红烧羊肉的小馆于,那锅儿一掀开,站桥顶上就闻到香了。”
那修脚匠像是异乡遇故人似的高兴起来,笑道:“我家就在那羊肉馆子的隔壁!
我娘开着个香烛铺子哩!“
刘统勋眼皮突然一跳:“你娘开着香烛铺子?”那修脚匠:“是啊,门脸不大,可清河县城里,香烛铺子就咱这么一家。”
刘统勋:“清江浦过阴兵的事,你也听说了?”
那修脚匠:“这么大的怪事,别说咱们澡堂子里的杂人,就是那些钉马掌的,缝穷的,卖兔儿爷的,吹糖人儿的孤单人,也全都知道了,都当着是咱新皇上登基后的头桩事儿来说哩!”
刘统勋看了眼高斌,见高斌也已支着身在听着。那修脚匠越说越来了劲:“二位爷,您说,今年是怎么着了,那管着皇粮的苗大人一头撞了上马石,才几天,就出了个火龙烧仓!刚静着几天吧,一下就又冒出个阴兵借粮的事儿来!再往下走,还不知会出个什么新鲜事哩!没准呀,还得钻出个九头蛇来,冒出个三头鬼来给咱的新皇上看脸。”
刘统勋突然问:“你叫什么?”
修脚匠:“池子里的人管我叫小刀子。”
刘统勋:“我说小刀子,想吃几天官粮么?”
“吃官粮?”年轻的修脚匠吓了一跳:“大人可别拿小的开心,这不,小的手上使着刀哩,不要让小的吓抖了手。”
刘统勋:“从明儿起,你就是高大人的跟班了!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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