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_高峰【完结】(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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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斌笑起来:“那他的俸银是怎么花的?”小刀子:“别提了!有句话叫做‘劫富济贫’,是不?可我爷爷是劫己济贫。”

  高斌:“什么叫‘劫己济贫’?”

  小刀子:“就是自己打劫自己呀!见着谁家穷得揭不开锅了,他就把自己的俸禄银子送去,要不了几天,他一年的俸银都这么折腾光了。”高斌:“如此说来,你爷爷做官做得挺得人心的?他最后掉成了县衙门的巡检,落脚归根在哪里?”

  小刀子:“就在这清河县。”高斌:“如果我没猜错,你爷爷死后,清河县有人给他盖了一间庙。”

  “对啊!”小刀子叫起来,“您真神了!在黄河帮道的口子上,有座我爷爷的庙!不过,庙挺小的,只有两张桌面大。”

  高斌感慨:“有两张桌面大的庙供着你爷爷,他够了。”

  “是够了!”身后猛地有人插话,“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庙也不在大!——这不高、不深、不大,恐怕就是做人为官的至理!”

  说话的是米河。高斌回头,打量着坐在桌边吃着包子的这位英俊书生:“见过那庙么?”

  米河:“没有。”

  高斌:“若是我想给这间小庙敬一把香,阁下以为如何?”

  米河:“这要看先生敬的是什么香。”

  高斌:“若是高香呢?”米河笑起来:“那就委屈了庙里的供神。”

  高斌眉头一跳:“此话怎说?”米河:“先生的一炷高香,难道能送那位一年连贬五级的老人再入高云么?”

  高斌站了起来;抱拳一拱,眼里闪着光彩:“敢问阁下高姓?”

  米河起身还礼:“晚辈姓着个天下第一姓,先生能否猜出?”

  高斌一愣。他平生出京人府,阅人无数,却是从未遇到过自谓姓着个“天下第一姓”的人,更没人敢如此失礼地要他猜度姓氏。他重又打量了一会米河,见此人一双点漆的双眼中透着一股无比雄桀的狂放的光彩,而那开阔的眉间却是隐隐包纳着一种丰蔚坦荡的君子风范,不由对此人的深浅难以琢磨起来。他知道,不论怎么说,今日是遇上不同凡响之人了。“老夫只听说过‘天下第一山’、‘天下第一泉’诸如此类之说,却是从未听说过还有个‘天下第一姓’!”高斌试探道。

  米河一笑:“请教先生,天下何事最为重要?”

  高斌:“天下以社稷为重!”

  米河:“这是帝王之言,也是官话。我请教的是市井之言,也就是民话。”高斌笑了笑:“若是依天下百姓之说,这最为重要的事,莫过于吃饱肚子了。”

  米河眼里闪出笑影:“先生已把我的姓给道破了!”高斌一怔,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阁下姓着一个‘谷’字或‘麦’字?”

  米河笑:“我可是江南钱塘人氏!”

  高斌又是一悟:“江南出稻米,这么说,阁下姓‘米’?”

  米河向高斌深深一揖:“在下米河失礼了!”

  8.黄河故道。日。

  高斌和米河走在黄尘飞扬的于洞河道上。小刀子紧跟在后。

  高斌:“米秀才是钱塘人氏,怎么到清江浦来游学了?”

  米河:“我是替一位瞎眼的女子寻找治眼良医,才落脚在此地。”

  高斌:“是么?找到良医了么?”

  米河的衣襟在大风中哗哗作响:“没有。”

  高斌:“对了,你来了几天了?”

  米河:“不少日子了。”

  高斌:“这么说,阴兵借粮的事,你也听说了?”

  米河:“岂止是听说!而是亲眼所见。”

  高斌一震:“你亲眼看见阴兵了?”

  米河:“不仅我看见了,连那位瞎眼的姑娘也看见了!”

  9·长街茶点铺。

  手中拿着剑的卢蝉儿和小梳子走进铺子。

  小梳子手里拎着一串纸钱,喊:“米少爷!米少爷!你要的纸钱买到了!这么大一个清江浦,只有一家香烛铺子!”

  无人应声。蝉儿冷声:“米少爷已经走了。”

  小梳子:“你怎么知道?”

  蝉儿:“没看到米少爷坐过的板凳上只有你的那只大布袋么?”

  小梳子看去,果然看见自己让米河管着的大布袋放在条凳上,便上去取了过来,背在身上,对蝉几道:“我死也不相信你是瞎子!”

  她顾自往外走去。身后传来茶具落地的声音。

  小梳子回头,看见蝉儿正在对着店伙计道着歉,显然是她撞上了那小伙计,小伙计嚷嚷着要赔。“没看到她是瞎子!”小梳子奔到蝉儿身边,拉着她就走,对小伙计骂道,“你撞一个瞎子,还有理呐!不像男人!”

  她和蝉儿很快消失在人堆里。

  那小伙计发愣:“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疯子,今日是怎么了?”

  10.黄河故道旁一间土坯小庙外。日。

  三束干草扎成了线香状,插在一口灰炉里。草在风中飘散着浓烟。“好大一炷香!”高斌望着那烟,不胜感慨。

  米河:“不是一炷香,是三炷香。”

  小刀子:“草也能当香供神,这世上恐怕还是头一回!”

  米河站在上风口,目光追逐着流烟:“你爷爷临死的时候,已被贬为草民。草民能被供奉在庙中,定是做下过天一般大的功绩。后人以草结香,供奉你爷爷,正是还记得你爷爷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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