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_高峰【完结】(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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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太太:“记住了!”

  潘世贵:“还有句话,也记住!这根白绫,留着,等我孙子长大成人了,就告诉他,爷爷做官做得不清白,才捡了根白绫将自己绞死了,爷爷下辈子要是还能做上人,就做清白人!”

  姨太太:“贱妾也记住了!”

  潘世贵似乎发现自己这会儿跪着的样子很可笑、很卑琐,便嘿嘿发出一声笑来,端了一下架子,将双腿一盘,一屁股坐下,双臂往胸前一抱,挺直了腰板道:“现在舒坦了!——绞吧!”

  他合上了厚厚的眼皮。哭声又起,白绫重又在粗红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白绫绷紧。

  “停!”潘世贵又喊了声,睁开眼,对着头顶放声喊道:“姓刘的!你能杀我潘世贵,可你能杀那个人么?……听明白了么!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喊罢,他突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绞!”他对着姨太太下了最后的命令。白绫再次绷紧。

  潘世贵的脸由紫红变成了猪肝色,又由猪肝色变成了青灰色。

  他嘴里的一条肥肥的舌头滑了出来。

  3.刑部大狱单人牢。夜。

  大锁打开。一只灯笼探了进来。靠在石墙上睡着了的米汝成被惊醒了,抬手遮了光,问:“谁来了?”

  无人回答。米汝成撩开披在脸上的长长的白发,把手再遮低些,仍没看清站在灯笼后头的人。“老夫知道你是谁,”米汝成嚅着缺齿的嘴巴,声音格外平静,“你是延清。”

  “是我!”果真是刘统勋的声音。米汝成咧开长满白须的嘴,笑了:“我刚梦见你来了,睁开眼,你真的是来了。”

  刘统勋的声音仍在灯后:“梦里春秋如何?”

  米汝成:“浩浩荡荡,混混沌沌,来来去去,匆匆忙忙!”

  刘统勋发出一声笑。米汝成也发出一声笑。

  两人的笑声响在了一起,充满了整间牢房!

  4.田文镜寓所。夜。

  一口药罐坐在小炭炉上,冒着热气。田文镜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执着一把破扇,给炭炉扇着风。他孤独的影子可怜地投在地上,又细又长。一根白辫拖在他的干枯的后背,像一截枯树枝,硬倔倔的仿佛能一折就断。这时药罐溢了。田文镜急忙伸出手,把盖掀开。盖烫着了手,他鼓腮吹着手指,白胡子也一瓶一撅的。仆人过来,低声:“老爷,您去歇会吧,药煎好了,给您送到床头去。”

  田文镜没理会仆人,欠着身吹着药罐里的浮泡,自语道:“良药苦口……可他们……怎么就不愿吃我开的药呢?……现在……人都死了,再说这话……来不及了……”

  他抬起脸,看了看仆人,浮肿的眼皮红红的:“记着,药渣儿不要倒了,我得嚼嚼吃了它。……唉,吃完了这帖药,看来是不用再换方子了……人老了,吃药真管用么?……”

  他站起身,腰弯得像弓,摇了摇头,空心拳头敲着背,慢慢朝自己的床榻走去。

  “取笔墨来,我得给皇上写折子了!”他对着仆人又道。

  药罐儿里的黑泡沫又一次溢了出来……

  5.米府外。夜。

  王凤林和许三金猫着腰,贴着墙根问了过来。

  像头一次在这儿爬墙那样,两人顺当地翻墙而入。

  6.柳含月房外临院的窗下。

  窗纸被戳破了一个小洞,一管竹子往洞里伸去。竹管的一头被点着。一缕清烟从探在窗里的那一头冒了出来。塞满竹管的药面散发出好闻的香气。许三金欲打喷嚏,被王凤林抓起一把土封住了嘴。

  7.牢房内。

  铁镣打开,大枷卸下。两个狱卒搀扶着米汝成站起来。

  刘统勋:“米大人请——!”

  米汝成百感交集地颤抚着枷板好一会,抬起泪眼:“请!”

  8.柳含月房内。

  蒙烟在房里弥散。睡在床上的柳含月翻了个身,难受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她想睁开眼,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烟雾在床上弥漫。

  柳含月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9.窗外。夜。

  王凤林在窗纸上又戳出一个洞眼,往里看去。

  他笑起来,低声:“软了!”

  10.房内。

  王凤林和许三金撬开门闩,闪了进来。

  王凤林急奔到床边,抱起柳含月,往肩上一撂。许三金插不上手,忽想起什么,顺手把柳含月床头的鞋子拿起,插在腰间,跟着王凤林往房外跑去。两人刚要迈出门槛,吓了一跳——庞旺铁青着脸,手里执着一根棍子,默默地站在门外!三双眼睛对峙着。

  11.街面上。

  老木赶着马车,重重地打鞭。车内,坐着刘统勋和米汝成。米汝成虚弱地喘着,问:“延清,不知此案为何破得如此神速?”

  刘统勋:“这句话,我该问你的。”米汝成:“问我?老夫扛着枷锁坐在牢里等死,如何破得此案,老夫怎么会知道?”

  刘统勋:“真的不知道?”

  米汝成迟疑了一下:“真的不知道。”

  12.柳含月房门外。

  庞旺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放下她!”王凤林:“你是谁?”庞旺:“米府的管家!”王凤林嘿的一笑:“不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么?”

  庞旺:“米家门庭虽丧,可米家的犬还是一条好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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