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河向桌边走来。
“别动!”小梳子突然喊道,“米少爷,你对我小梳子说一句话,你到底爱谁?”
米河看着小梳子,轻轻摇了摇头。
小梳子:“不知道爱谁?”米河:“不是不知道,而是无法选择!”
小梳子:“你是说柳含月和卢蝉儿,都可以做你的老婆,是么?”
米河:“不,她俩谁也做不了!因为,她们都是最好的女人!她们,也许不该一同来到这个世上,更不该同时出现在我米河的面前!”
小梳子:“米少爷,那你就两个一起娶!”
米河:“不!我米河不会这么做,她们俩也不会这么做!”
小梳子淌起了泪:“米少爷!我小梳子跟了你大半年了,也给你梳了大半年的辫子,如果……如果米少爷看得起我,我小梳子就替米少爷做个主,再猜一次石头,好么?”
米河惨然一笑:“也许,不用再猜石头了。过了今天晚上,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会结束,”柳含月的声音仍是那样平静,“有一支蜡烛还没有点亮,就什么也不会结束。”
“蜡烛?”米河不解,“什么意思?”
含月:“等你见到这支蜡烛的时候,你就明白了。——告诉我,是不是洪八良已经告诉你,不愿打开粮仓放粮了?”
米河:“不,他不敢不开仓。”含月月光闪了闪,突然黯淡下去,惊声:“洪八良是不是提出了条件,不准将粮食运往城外?”
米河点了点头。含月脸色骤变。
米河看着柳含月的脸:“看得出,你沉不住气了!”
含月:“是的,有点沉不住了。我柳含月真的没有想到,洪八良会走出这步恶棋来!”
米河:“已是残局了?”含月:“不,是死局!”
6·驿馆房内。
房内一阵呼呼的哮喘,响起顾琮夹疾的声音:“来人哪,把鹅毛取来!”一仆人从屋外进来,端着个木盘,盘里摆着支鹅毛和一只大蚌壳。顾琮从床上艰难地坐起,仰靠在床档上,张开了嘴,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那仆人一手拿着鹅毛,一手托着蚌壳,说:“老爷,别急,把痰卷出来就喘得上气了。”
门轻轻响了一声,米河进来。顾琮指指凳子,示意米河坐下。
米河走到床边,对仆人说:“我来试试。”接过鹅毛和蚌壳,在顾琮面前坐下。
仆人打了几个手势,米河将鹅毛慢慢探进顾琮的嘴,往嗓子眼里轻轻转卷着,不一会,将鹅毛抽了出来,鹅毛上沾上了老痰,往那蚌壳里刮刮,又卷了起来。仆人笑了:“米大人卷得真好!”
米河也笑笑,示意仆人退去。仆人离去,带上了门。
顾琮张着嘴,声音含混不清:“定有……急事?”
米河边卷着鹅毛边道:“顾大人,米河来找您,是想请教大人一件事。”
顾琮的舌头在动:“什么……事?”
米河:“听说您给守城门的把总下了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律不准打开城门,是么?”
顾琮合了下眼皮。米河:“如果有巡抚大人和总督大人的手谕,也不准打开城门,是么?”
顾琮又合了下眼皮。
米河:“顾大人,如果我米河求你,也不开,是么?”
顾琮的眼皮再次合了下。
米河:“要是米河告诉您,如果不开城门,衙门里的一百六十三名官员,就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开城门,你也不会下令把城门打开,是么?”
顾琮的嘴合上了,将咬着了的鹅毛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厉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米河正色:“顾大人!实不相瞒,米河此时来找您,是为了求您的恩准,在今晚上灯时分,把城门全部打开!”
顾琮惊:“你要放流民进城?”
米河:“对!放流民进城!”
顾琮失色:“这么说,你是活够了?这杭州抚院的官员、衙门的官员,一百六七十号人,都活够了?”
米河:“不是活够了,而是还想活!”
顾琮重重一拍床板:“什么话!开了城门放流民进城,谁也活不了!包括我这个糟老头子,也难逃一死!”
米河:“如果流民进城不闹事呢?”
顾琮:“不闹事?都是些饿得肚脐眼长在脊梁骨后头的人,会不闹事?”
米河:“要是我米河带着这满城的文武百官,对流民们说,谁想闹事,就踩着咱们的脊梁骨去闹,他们还会闹么?”
“书生!真是书生!”顾琮喘着道,“流民成群便成流寇,历朝历代就是如此!你连这也不懂,还当什么官!”
米河:“顾大人!在城门之外,今晚就到了与流民约定的三日之期,城外那暂且稳住不动的流民,在这三天中,又已饿毙了四百多人!群情已是如火,一刻也不能再拖!在杭州城内,那存有八仓粮食的洪八良,虽已答应开仓放粮,但只答应在城内发放,而不准把粮食运往城外!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让流民进城,然后借流民哄抢粮食为由,再封仓门!此招极其狠毒,他的粮食是保住了,可结局呢?结局必然有两种:其一,流民在哄抢之时,绿营兵严加镇压,将流民驱散;其二,流民真正被逼成流寇,在杭州城内城外与官兵血战!这两种结局,也必将有两种后果:一是兵民血流成河、尸横满地;二是杭州府的一百六十多位官员人人负枷人狱,押赴刑场!——顾大人,这城内城外的情形就是如此!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挺而走险,设法让流民平静入城,然后平静取粮,只有如此,才能避免这一触即发的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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