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过秤吧!”
衙役将大秤钩扎住米袋,一拨砣绳,即唱:“白米六十斤!”
彭金水一惊:“老爷,不对吧?这一布袋,正好是五斗米,七十五斤啊!一两一钱也不少的!”
师爷:“怎么,信不过官秤?是不是嫌秤上没刻着个官‘字?——好吧,把斗给抬起来!”
两个执斜的衙役抬起空斗。师爷用扇子点着斗上写着的一个大红“官”字,说:“认得这是什么字么?”
彭金水凑脸认着,认不得,问左右乡人:“这是……什么字?”
乡人不做声。
师爷用扇子打了一个白发老头的头顶:“你是教过书馆的,你说,这斗上写着的,是个什么字?”
那白发老头抖抖索索地:“是……是个官字。”
师爷将斗一抖:“大家听着,这秤,可是官秤!这斗,可是官斗!官字大如天!
谁不认这官字,谁就别怨官字也不认你!——过斗!“
衙役将米袋一拎,白花花的大米泻人官斗。
众人踮脚张望。
22.一间草屋后。
小乞丐们跟着小梳子,躲在屋后往河埠那边瞅着。
一丐童:“梳子姐,你说,要不要往那大人的伞上扔土块?”
另一丐童:“梳子姐,干脆扔个猪屎团子过去?”
小梳子一脸严肃:“不行!没有米少爷发话,谁也不准动!你们都给我趴下!”
小乞丐们纷纷趴倒在地。
23.河埠边场子。
米河踮脚看着,看得眼皮直跳——那倒人官斗的白米,浅了一截!衙役手中的一把铜尺往斗口装模作样地一刮。师爷:“见了没有?这斗可是五斗官斗,要是真有五斗米,这斗口怎么不见白啊?嗯?”
彭金水的嘴唇抖得厉害。儿子肉肉紧紧拉着父亲的衣角,哭起来。
衙役吼:“知府大人在此督坐,谁敢哭!”
彭金水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
师爷喝:“淋尖!”
那站在斗边一直叉着腰的长身阔腰衙役走了出来,抬起大靴子,朝着斗重重踢了两脚。斗里的白米又浅了下去。
那衙役用手一码,回唱:“斗内有米五十五斤!记——!”
老实巴交的彭金水涌出泪来,对着师爷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泣不成声:“老爷!这……这可分明……分明是少了二十斤啊……”
师爷板下脸:“今日收粮,可是皇上的旨意!怎么,莫非是皇上坑着你了?”
彭金水淌着泪,捶打着胸脯:“老爷啊,人要凭良心做事啊!我彭家的米缸,可是全倒空了啊!老爷啊……”
默看着的乡民们抹起了眼泪。
米河已是震惊得脸色发白,他的一只手被王虎林紧紧抓着。
“啪!”那官伞下响起拍案声。
端坐着的孙敬山沉声道:“不成体统!——好个大胆刁民,把当今天子也不放在眼里了!——来人哪,将这一老一小两个刁民挂树示众!”
彭金水吓呆了,没等他从地上爬起,臂上便被绑了麻绳,他像鸡似的被拎起,吊挂上了一棵大树。
儿子肉肉也被绑上,挂了起来。
众乡民掩面而泣。
米河的手拼命挣着,王虎林急声:“米少爷!沉住气!你一开口,又得坐牢了!”
米河咬着嘴唇,一缕唇血流出。
王虎林压低声音:“米少爷,该看明白了吧!这秤大、斗大、脚大,就这么回事!
米河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往场子外跑去。
24·草屋后。
米河一屁股坐在地上,发起愣来。
小梳子摇着他的肩:“米少爷,他们怎么把人挂到树上去了?”
米河不说话。
小梳子:“米少爷,你嘴上怎么出血了?”
米河还是不说话。
小梳子急了:“米少爷!你开口哇!”
米河抬起苍白的脸:“小梳子,你说,这官字,真的比天还大么?”
25.禹村饲堂内。
两桌大鱼大肉摆开着,收粮的衙役围着桌,大碗喝着酒,吆三喝四地豁着拳。
另一桌的菜肴精细些,坐着孙敬山和随行官员,也在喝着酒。
师爷对着孙敬山耳语:“孙大人,这多收的粮,送往您的哪间米行?”
孙敬山皱眉:“急什么?这不还刚开秤么!”
师爷:“从今日收粮来看,这一趟,可是比去冬收漕粮更有……”
“住嘴!”孙敬山止住了师爷的话头,“别忘了卢大人也在钱塘县!”
师爷:“我已派人禀报卢大人,今晚上,头一批粮就可进仓!”
孙敬山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是愈来愈会办差了!”
26.河埠边。
米河跟着王虎林,猫着腰,朝树下摸来。
那个看守场子的,就是用大靴子“淋尖”的衙役,这会儿正坐在树下喝着酒。
挂在树上的彭金水父子歪着头,奄奄一息。
那衙役抬脸看看,骂:“妈的,别淋下两泡尿来!”
话音未落,他头上猛地被罩上了一只粪篓。
罩粪篓的是米河。米河怔怔地看着在篓子里挣扎的衙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粗鲁”。
王虎林急忙放下吊人的绳子,将彭金水父子放下,手一挥,几个乡民k来,背起这一老一小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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