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仓门前。
米汝成走向轿子。王连升高声喊:“送米大人回府!”米汝成:“不,去富新仓!”王连升眉尖一跳,高声:“送米大人去富新仓!”米汝成钻进轿子,复又探出头来,道:“王监督,你也跟上吧!”
王连升微微吃惊,可不得不躬身回道:“是!”
轿子抬起,随从策马拥轿而去。那已在暗处牵马的黑脸章京悄悄闪出来,翻身上马,借着高墙的墙阴,抢先一步偷偷驰去。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柳含月的眼睛。
6.胡同里。
一顶绿呢大轿被快步抬着走。王连升骑马走在轿边,不停地低声喝斥着轿夫:“走稳了!”轿窗帘子又突然掀起,米汝成对着轿外大声道:“停轿!去东便门外!”
轿夫转过轿来。王连升一怔,趋问:“米大人不是说去富新仓么?”米汝成反问:“怎么,谁不踏实了?”
王连升的脸黄了:“下官只是想问,米大人要去东便门外的哪座仓看看?”
“裕丰仓!”米汝成的嘴里蹦出三个字。王连升闻声更是吃了一惊,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对轿夫喝道:“去东便门外裕丰仓!”
柳含月骑在马上不露声色。不用说,这一切,都出自她的手笔。
马队护着大轿向裕丰仓而去。
7·街面上。
那被米汝成诱向富新仓的黑脸章京骑着快马,鞭马狂奔。
8.裕丰仓大库外。
“裕丰仓”大匾赫然。轿子停下。米汝成下了轿,喊住王连升:“王监督,你先在这儿替我看着,谁也不准走动!”
王连升头上冒了汗:“米大人这一路巡仓,已是劳累,下官送大人先去空房休息片刻,用些夜宵……”
“不必了!”米汝成沉声道,“本官使唤上你的时候,自会传你!”
即有几名健卒往王连升身边一站。
王连升突然明白了什么,脸白了,故作镇定:“下官遵命!”
米汝成胸有成竹:“去红字丙号仓!”他示意随员各自散开,带着柳含月和几位健卒,悄悄向远处那座挂着一串红灯笼的仓廒摸去。
王连升的脸骇得如死人一般。
9·红字丙号仓内。
米汝成一行人悄悄进来,站在大柱后头,默默地朝仓内看去。
这大粮仓简直成了一座掺假的工场!大白灯笼高插柱间,亮堂堂地照着在忙着给白米掺沙的皂隶和花户。有十来个人从粮垛上扛着米袋,鱼贯而下,把米倒入一领大芦席上"奇"书"网-Q'i's'u'u'.'C'o'm",即有数人在一旁用铁铲从堆得高高的白沙子堆里铲上沙子,撒入米中;沙子撒下,便上来几个浑身大汗的人,挥动着木耙子,像翻晒稻谷似的在米里扒拉起来。
在另一领大芦席上,做假的就更绝了:几个满脸油汗的皂隶各挑着一担水,奔跑在白米堆上,那桶底显然是开过洞眼的,漏着水,转着圈儿奔跑的时候,那桶底儿就像是在播雨。
大门一角,几个花户正与一个米行老板模样的人在劈劈啪啪打着算盘,把一张张米券叠加,算着总数。
米汝成在柱后看得脸重如铁。
10.仓场大库外空房内。
王连升在房里急得团团打转。
他拉开门,即有守门的健卒抽刀相阻。
王连升急得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发起死怔来。
11.粮仓内。
米汝成已看得再也沉不住气了,正想从柱后走出来,身边的柳含月示意他别急。
他们继续看着——大桌前,米行老板对一花户笑道:“小麻子,您说,朝廷把这些米券发给三部六院的大大小小官员,知不知道他们用这些米券在你们官仓买不到不掺假的好米?”
那叫小麻子的花户沉着头打算盘,抬起麻脸:“知道个屁!皇上吃的米,都是御膳房一颗颗拣过的,跟拣珍珠似的,你说皇上能知道咱这大仓里的贡米是啥长相?”
米行老板:“怪不得咱京城里的官俸米券这么丢价,分明是十升米一券的,能让你们花上三升米的银子就给换下了。那卖了米券的官员,也得吃粮,明摆着就得多掏银子再买好米吃。”
花户眼一瞪:“要不是咱哥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往好米里掺沙掺水掺白灰,那米券能掉价?要是米券不掉价,谁还上你们米行买高价的好米?要是没人来买你们米行的高价好米,你们这财还能发得了么?——说正经的,带着银票了么?”
米行老板:“带着!一千二百两官银大票!”
小麻子:“今儿这么掺着沙淋着水,少说也能匀出万把斤好米,你都带走!等下仓新米挂了签牌,再还你欠着的大头。”
米行老板笑得一脸堆肉:“哎哟喂!麻哥您这可是抬举上我了!我得管您叫爹了!”
小麻子:“废话少说,给银票!”
米行老板递银票的手有些犹豫。
小麻子瞪眼,一把夺过银票:“你他妈以为这些银子是我的?我可实话对你说了,这一千二百两,八百两得给坐粮厅的大人,二百两得给仓场监督王连升,这剩下的二百两,才轮着咱们这些干活的爷们!”
米行老板:“那坐粮厅的大人也忒黑了,一牙就咬了大半个烧饼去!”
小麻子:“黑?黑的还在上头哩!”
米行老板:“莫非总督大人也得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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