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克制内心的痛苦,温言劝慰道:“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却不以国事为重,每日每夜,都沉湎在酒色之中,这是一个贤君的作为吗?而今皇上又随意责怪贱妾,将奴儿花花的死归罪于贱妾及皇后,这又是一个贤君的作为吗?”朱载垕歇斯底里地咆哮:“大胆,你竟敢指责朕。”他一步步走向李贵妃,但没走几步,忽然身子一歪,冯保眼明手快,上前一把抱住,扶到绣榻上躺下。
众人趋近一看,朱载垕已是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冯保惊叫:“皇上中风了!”李贵妃一叠声地说:“太医,快叫太医。”守候在门外的太医急匆匆入内,他跪在绣榻前给朱载垕把脉,又翻看了朱载垕的眼皮。陈皇后焦灼地问:“太医,皇上有救吗?”太医伏地而奏:“启禀皇后,皇上要大行了。”
一听这句话,陈皇后与李贵妃扑在朱载垕身上,哭作一团。
孟冲见状,趁机溜了出来,孟冲走出门,招手让一名太监过来,低声对他说:“你快去王真人府,通知王真人,让他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京城。”太监答应一声“小的明白”,拔腿就跑。
后宫大乱。太监们匆匆跑过,东厂番役将侧门一扇扇关闭。宫女们在忙乱着。室内仍哭作一团。李贵妃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对冯保说:“通知内阁辅臣,立即前来乾清宫,记住,别忘了把张先生叫来。”
冯保道了一声:“奴才遵旨。”转身走出。他刚走出乾清宫,与孟冲迎面碰上。冯保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冷笑着对他说:“孟公公,皇上还没咽气儿,你就急着出去递信儿,这是为何?”孟冲有几分慌乱地说:“谁说我去递信儿,我是一时尿急,出来解个手,可你呢,你这是去哪里?”冯保说:“跟你没关系,我是奉贵妃娘娘之命去传旨。”孟冲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地自语道:“传旨,传什么旨?”
冯保走到院门口,站在院门中间,大喊一声:“来人!”立刻,从各处房间里涌出几十个内侍。冯保从人堆里指着一个人道:“你,去内阁通知高拱,速来乾清宫。”又指着另外一个人:“你,立即去通知张居正,速来乾清宫。剩下的,赶紧去库房里把所有的灯笼都清出来,统一贴上‘奠’字,记住,是祭奠的奠!”一太监狐疑地问:“奠?冯公公,皇上他……?”冯保说:“不该你们问的,你们就不要问,都干事儿去吧。”
众内侍一哄而散。冯保又喊住一名太监:“吴和,你过来!”吴和折回来问:“大公公有何指示?”冯保附在吴和耳边低语:“你赶快去东厂,通知陈应风,立即带人去王真人府,把那妖道给我抓来。”
寝宫内,孟冲正跪倒哭道:“万岁爷,您不能丢下奴才,就这么走了呀。”李贵妃便厌恶地拿起一根拂尘,敲了敲孟冲的头,斥道:“你在这儿嚎什么,出去!”孟冲仍在哭:“娘娘,奴才跟了皇上那么多年,您就让奴才再守他一会吧……”李贵妃说:“少啰嗦,叫你出去就出去!”孟冲怏怏地爬起来,走了出去。他走到门口,听得李贵妃吩咐冯保:“冯公公,你快去把太子喊来。”他瘪了瘪嘴,哭着走开了。
太监高喊一声:“高阁老。”高拱起身惊问:“出了什么事?”太监说:“冯公公差小的速来传旨,皇上犯病,着两位阁臣急速前往乾清宫。”高拱一听煞是着急:“什么?皇上又犯病了?走!”却不料太监道:“高阁老稍作等待,旨意说得明白,要两位阁臣一同进宫,现在,张阁老尚未到来。”高拱问:“张居正何时能到?”太监说:“宫中已差人快马前往张阁老府上传旨,想必不会耽搁多久。”高拱起了狐疑:“要张居正一同入宫,是皇上旨意吗?”太监说:“不,是皇后懿旨,贵妃娘娘的令旨。”高拱大声追问:“为何皇上不发旨意?”
第六章 龙宾上天(4)
是夜,孟冲鬼鬼祟祟推开游艺廊旁小院门,溜了进去,走进一间厢房,侧耳朝里听了听,没有声响。他轻轻叩了叩窗棂,低声喊:“奴儿花花,奴儿花花。”房间里,奴儿花花正在酣睡。孟冲又喊:“奴儿花花……”奴儿花花醒来,揉着眼睛问:“谁呀?”孟冲说:“我,孟公公。”奴儿花花一咕碌下床,说:“大晚上的,又有啥事儿?”孟冲说:“皇上有事儿找你,你快出来。”
孟冲领着奴儿花花往御花园去,周遭一片寂静,沓无人声。奴儿花花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孟公公,咱们这是去哪里?”孟冲讪笑着说:“御花园啊,您白天不是要让皇上陪你赏花吗?皇上突然来神了,让你这会儿过去。”奴儿花花说:“这会儿,黑灯瞎火的赏什么花呀?”孟冲说:“怎么不能赏啊,你看今儿的月亮透亮透亮的,这是既能赏月又能赏花。”
朦胧月光下,御花园中影影绰绰。孟冲领着奴儿花花走过一座小石桥,来到一荷塘边。奴儿花花问:“皇上呢?”孟冲说:“皇上一会就到,他让您在这儿稍等片刻。”奴儿花花望着他,孟冲有些紧张地避开她的视线,看了看四周:“这皇上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没来,我去看看。”说完,他向前走去,他来到一古井边,喊道:“奴儿花花,你来看,这井里怎么会有一个月亮。”奴儿花花跑来:“你真够傻的,不就是个倒影吗?”
两人面对面趴在井台上向下观望。孟冲缓缓抬起头,眼中露出杀气,他瞪着奴儿花花道:“你不是骂我是个假男人吗?今儿我让你知道,这假男人的厉害。”奴儿花花正惊谔间,孟冲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不是会在皇上面前耍性子吗?你耍吧,这口井底有不少妞等着跟你一起耍呢。”奴儿花花大惊!她想跑,但为时已晚。孟冲将她一拽,她两脚离地,已被孟冲托起,塞入井中,古井中传来一声闷闷的惨叫,接着是沉沉的落水声。孟冲朝井内看了看,迅速盖上井盖,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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