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霞光透过窗棂。躺在床上的朱载垕醒来,伸了个懒腰,喊:“来人!”孟冲滚瓜似地跑进来,恭敬地问:“万岁爷,你醒了?”朱载垕道:“这一晚上朕睡得真香啊!”孟冲说:“没错,万岁爷的气色是越来越精神,过不了几天,您就能上朝料理政务了,不然那冯保都快凌驾于万岁爷头上,一手遮天了。您看,贵妃娘娘对奴儿花花的态度全是冯保窜掇的。”朱载垕道:“你不说,朕也明白,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你去把奴儿花花找来,让她陪朕一起用早膳。”
孟冲答应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朱载垕坐在膳桌边,盯着早点出神,心想这个孟冲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来?等孟冲急匆匆从外头进来,朱载垕问:“奴儿花花呢?”孟冲道:“回万岁爷,奴才去了游艺廊,但没找到人。”朱载垕皱眉道:“一大早的,她会跑到哪儿去呢?”孟冲说:“不知道,奴才已派人去找去了。”朱载垕拍桌子说:“那还不快找。”孟冲恭顺地说:“万岁爷,身子要紧,您先用膳吧。”朱载垕道:“不,其实朕根本就不想吃什么,你扶朕起来,朕去看看她。”
一名太监飞快跑来,一进门就跪下奏道:“万岁爷,大事不好了。”朱载垕问:“怎么了?”太监道:“奴儿花花,奴儿花花她,她……”朱载垕站了起来:“她怎么了?”太监说:“她淹死在御花园的水井中了。”
“什么,你说什么?”
“奴儿花花在御花园的水井中淹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向门外冲去。
古井边早已围了不少太监和宫女,奴儿花花脸色惨白,湿漉漉的躺在地上。朱载垕跑来,他看着死去的奴儿花花,嘴唇在颤抖。张贵一旁道:“奴儿花花住在游艺廊旁边的院子里,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呢?”朱载垕大怒:“是谁害死了她,到底是谁害死了她?”孟冲说:“这胆也太大了。说实话,在这宫里头除了贵妃娘娘,没人忌恨奴儿花花呀。”朱载垕道:“不!她一个女流,不可能下此毒手!”孟冲说:“她是不会杀人,但她身边有冯保呢,冯保不是管着东厂吗?”朱载垕铁青着脸说:“你去把冯保叫来,还有把贵妃娘娘与皇后一起给我叫来。”
大清早的,李贵妃想不出皇上叫她们有何事,只得与陈皇后一起跟着孟冲走进来,冯保也跟在他们后头。朱载垕站在窗子边,背对着他们。孟冲在朱载垕身后小声说道:“皇上,皇后与贵妃娘娘都到了。”朱载垕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满脸泪痕,神情极度悲伤。陈皇后与李贵妃两人大惊,一起喊:“皇上!”
第六章 龙宾上天(6)
太监道:“皇上已不能说话了。”
从太监那里得知“皇上要大行了”的消息,张居正亦着忙得很,但在百乱当中,他不忘吩咐游七:“你立刻前往王城兵马司衙门,告诉王篆,迅速捉拿王九思。”与此同时,高拱向韩揖下了同样的命令,魏廷山问道:“首辅为何要重新捉拿王九思?”高拱煞有其事地回答:“我看皇上的病,弄到此等地步,全是那妖道炼的阴阳大补丹在作怪。”魏廷山说:“可当初是大人您让张居正放了王九思的?”高拱说:“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要不是皇上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我,我也不会行此下策。现在万一皇上一病不起……”魏廷山心里明白,首辅这是进退有序,决断有章,在此紧要关头下这么一着,进可得到民心,退又不失为保护王九思的一项举措,便也不再开口了。
躺在卧榻上的朱载垕昏迷不醒,身子时不时抽搐,他眼睛紧闭,大张着嘴,嘴角泛着白沫。张贵跪在旁边,不停地绞着热毛巾替他擦拭,御榻边,陈皇后与李贵妃、朱翊钧、冯保悲痛地注视着朱载垕。
高拱与张居正匆忙进入,连忙跪到御榻前磕头。高拱轻轻喊了一句:“皇上!”朱载垕没有反应。高拱转向陈皇后奏道:“请皇后下旨,火速命太医前来施救。”陈皇后哽咽道:“太医施救过了,刚刚出去。”高拱“哦”了一声,伸手握住了朱载垕露在被子外头的手。他抑制不住悲痛,又大喊一声:“皇上!”顿时老泪纵横。
朱载垕眼皮动了动,微微张了张嘴,这一微小的变化使在场的人都感到惊喜,但过了不一会儿,朱载垕的身子又开始抽搐。
李贵妃道:“请两位阁老听好,冯保宣读遗诏。”
冯保趋前一步,将一卷黄绫揭帖打开,喊道:“请皇太子朱翊钧接旨。”朱翊钧仓促间不知如何应对,李贵妃从旁轻轻推了他一把。他这才醒悟,从御榻后头走出来,面对隆庆皇帝跪下。
冯保念道:“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两位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念毕,冯保把那轴黄绫递到朱翊钧手上。朱翊钧向父皇磕了头,回到李贵妃身边。
冯保又抖开另一轴黄绫揭帖道:“这是皇上给内阁的遗嘱,请高拱、张居正两位阁臣听旨。”
两位长跪在地的阁臣,一齐挺腰肃容来听。
冯保念道:“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二臣同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念毕,冯保把那黄绫揭帖递给了高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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