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地上坐了没一分钟,还是疼得不行,便让我把他扶在床上。他呻吟得触目惊心,无比悲惨。
大约到了5时30分左右,省作协办公室的李秀娥从西安给我打来了长途电话,护士让我赶紧去接。
我正急着没法把路遥此时的危重病情告知作协,忽然秀娥这么及时地打来电话,我强迫拨开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跑到电话机前,告诉秀娥"路遥病得很重,跟前再没其他人"。还没等我告诉她路遥究竟病到什么程度,就听见路遥拼命地在房里一声又一声地喊我。
第37节:第一辑历程(36)
于是,我一把挂断了电话,跑到他跟前,紧紧抓住他的手。
此时,已近6时。正在我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时,主治大夫马安柱从传染科后门里走进来接班。
"马大夫,快,路遥病得不行了。"
老马一听,没顾上穿工作衣就跑到病房,一看此状,他也感到很严重,立即给医疗办总值班室挂了电话。
不一会,医疗办的负责人赶来了。
手术室的主刀也通知来了。
内科主治大夫也来了。
……
原来,他们以为路遥另外患了什么病,怕要立即进手术室。但是经手术室的大夫一检查,排除了动手术。然而,一下又很难检查出他的病因究竟在哪里。
于是,医疗办的负责人又立即通知B超室,让他们立即做好为路遥做B超的准备工作。
就在我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延安地区文联的高其国正好赶来,马大夫一路小跑亲自前去挂号,让我马上抬路遥到B超室做B超检查。
我取来担架,把路遥抱在担架上,就和高其国抬上往B超室跑。
B超室设在延安地区人民医院门诊大楼的三楼。
也许是我当时心情太紧张,上了一层楼,腿软得就走不动了。
我说:"赶紧放下歇一会。"
高其国说:"稍缓一下。"
于是,我们把他放在二楼的楼梯上,伸了一下腰,又抬上走。
抬上三楼B超室门口放下,我给高其国说:"你快到文联把曹谷溪叫来,再叫上两个人。"
高其国跑着下了楼。
走进B超室,很快就进入了检查。经查,腹内有水,再无异常,只是肠子上有豌豆大的一块疤痕。
大夫问路遥:"你以前是否患过阑尾炎?"
"没有。"他说。
检查完B超,马大夫决定给他拍片。
于是,我搀扶着他,再次放在担架上,由高其国和文联其他三名同志抬着走到一楼拍片室。
然而,刚刚走下三楼,路遥说:"我的一只凉鞋不见了。"
"不管它,快走。"我说。
他也再没吭声。
抬进拍片室,文联的几位同志便去外边给他找那只凉鞋。可是,怎找也找不到,拍完片扶他往担架上躺的时候,我发现他枕头底下有一只凉鞋。
"凉鞋在这。"我说。
"给我。"他说,"让我拿在后里。"
我说:"压在底下。"说着就把凉鞋又放在了他枕头底下,抬回他的病房。
此时,已是夜里9时,路遥的病略有好转,疼痛渐渐减轻。
10时,医院对路遥的病情进行了会诊。会诊期间,他们把我叫到医疗办,对我说:"初步诊断,路遥是腹水感染而引起肝区疼,再无发现异常病症。根据路遥目前病情发展状况,建议让他尽快转院治疗。"
我说:"我同意你们的意见,但我请求你们告诉路遥,说的时候尽可能对他说并不是他们不治他了,而是这儿医疗条件太差。"
"可以。"他们答应了我的请求。
走出医疗办,我走进路遥的病房。看到他再不像刚才那样疼痛难忍。但是,完全可以看出他被病魔折磨得面目全非,整个身体全垮了下来。
他见我进来,仍关心着我说:"快歇一会,把你害死了。"
我乘机说:"咱赶紧转院。"
他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过了一会,他对我说:"你看呢。"
我说:"还是转院。"
"可以。"他说。
路遥答应了转院之后,我立即将情况告知给延安地委宣传部白崇贵部长,让他尽快同省委办公厅和省作协取得联系,就说路遥同意转院,让他们尽快联系好医院,等医院联系好,我们就动身回西安。
延安地委立即用传真将情况报告省委。
这时,我又走到医疗办,见马大夫正认真地做路遥病情汇报。我高兴地给他说:"路遥同意转院了。"
他说:"很好,路作家的病很重,不敢再拖延时间了。"
我回到路遥病房。他见我进来,便对我说:"世晔,我想上宝塔山看一看。"
我说:"不行,你再经受不起一点折腾了。"
第38节:第一辑历程(37)
我很悔,我没能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能原谅我吗?路遥。
过了两天,省作协就给我打电话,说医院已经落实好,问我什么时候动身,以便他们到火车站接。
在没有得到西安方面联系好医院的消息之前,绝对不敢冒险让地委或行署帮助购买火车票。因为路遥一转院就必须住院治疗,中间不能有任何偏差和时间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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