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大族”一家伙迁徙到长安,土地不能带走,除了土地,他们还有什么能持续发展的资源?亲戚朋友一大帮,全来了,从原来的生产型家族,到了长安变成了消费型的。原来的土地等固定资产很难变现,本地的富人移民了,穷人根本买不起大量吐出的土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豪族的土地房产等被官家无偿或低价占有。而移民到长安,大家只能带浮财来,只能把长安的生活指数和物价折腾高,除此之外,有什么好处呢?
这种移民,结果就是把有钱人折腾穷了,把地方有势力的豪绅变成城市的弱势群体,核心的东西,还是要把皇权建立在一堆细小的沙子上面,民间力量成长为鹅卵石都不允许,大家只配做沙子。
现代社会,移民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从主体性来分析,移民一种是民要移,比如到美国混绿卡,到城市打工,都属此类;还有一种是官要民移,比如公共工程造成的移民;还有就是战争与灾难造成的移民。
人民的迁徙,会直接影响到政治版图的变化,会给社会、经济、文化带来深刻的变化。现在中国有两亿多农民工在城市,有的是季节性外出,有的已经在城市生根,有的则是漂在城市,大多不愿也不会再返回农村,最多只是春节回老家看看。这样大规模的迁徙,带给中国的历史性影响,恐怕要过很多年才能看得深切和全面。
防范山头主义
太祖高皇帝九年(公元前198年)
贯高怨家知其谋上变,告之。于是上逮捕赵王及诸反者。赵午等十余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jiàn)车胶致,与王诣长安。高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吏治,搒笞数千,刺剟(duō),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公主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女乎!”不听。
廷尉以贯高事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中大夫泄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赵国立义不侵,为然诺者也。”上使泄公持节往问之箯(biān)舆前。泄公与相劳苦,如生平欢,因问:“张王果有计谋不?”高曰:“人情宁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爱王过于吾亲哉?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指所以为者、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入,具以报上。春,正月,上赦赵王敖,废为宣平侯,徙代王如意为赵王。
上贤贯高为人,使泄公具告之曰:“张王已出。”因赦贯高。贯高喜曰:“吾王审出乎?”泄公曰:“然。”泄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贯高曰:“所以不死、一身无余者,白张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弑之名,何面目复事上哉!纵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绝亢,遂死。
汉高祖七年,刘邦临赵,当时的赵王是张耳的儿子张敖,刘邦的女婿。
刘邦又摆臭架子,皇帝的架子加上老丈人的架子,肯定是牛气万分。《史记》报道:“汉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赵王朝夕袒■(gōu)蔽,自上食,礼甚卑,有子婿礼。高祖箕踞詈(lì),甚慢易之。赵相贯高、赵午等年六十余,故张耳客也。生平为气,乃怒曰:‘吾王孱王也!’”
贯高赵午等是张耳的旧臣,看不惯刘邦的颐指气使,所以安排了一次刺杀行动。他们安排刺客在一个叫柏人的地方等待刘邦经过,刘邦一听柏人是“迫人”,于是没有停留,刺杀行动失败,但是,一场内部的政治斗争和迫害行动立马开始了。
后来虽然证实了赵王张敖没有指使和参与刺杀行动,但负有领导责任,按照常规,脑袋肯定不保,但好在张敖有驸马之贵,特别是有吕后缓颊,万幸没有身首异处,只是丢了王位。一场血雨腥风被控制在了相当小的范围内。
司马光评论曰:“高祖骄以失臣,贯高狠以亡君。使贯高谋逆者,高祖之过也;使张敖亡国者,贯高之罪也。”应该说比较恰当。
这件事,反映出了中国政治生活中常见的一种现象,就是山头主义下忠诚的递延问题。贯高等是张耳的旧臣,只知有张,不知有刘,尽管张氏父子向刘氏输诚,但其部下不会将这种政治效忠递延下去,这样“两张皮”的现象,在皇帝看来,是一种深刻的隐患。雍正皇帝之所以要杀年羹尧,据说就是因为其部下只听年的军令而对皇上“脱掉盔甲”的口谕没有反应。培植个人亲信,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为皇家所忌。袁世凯是有意培植,让北洋军成了袁家军;年羹尧则未必有反意,只是过于欣赏自己的控制力,惹怒了本来就喜欢猜忌的皇帝。所以,岳家军,杨家将,民间老百姓的赞誉称颂,在皇家心理上埋下的却是担忧和忌恨。
所以,为人君者,深忌权臣树立山头,拉帮结伙。汉初诸王,本来就是以团伙形态加盟的,各有各的子弟兵,刘邦必欲剪除之而能后安,彭越、英布之流,终究不能容于刘家一统天下,势已明矣。张良也是带着队伍到刘邦革命军中的,但进来之后,主动放弃了控制权,使之融入刘家革命队伍之中。孑然一身,无门无派,才是自安之道。张敖是鲁元公主的夫婿,按常情是不会反老丈人的,但是事实告诉我们,类似“黄袍加身”的故事经常会激情上演,“使张敖据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为了天下,杀老子都可以,何况老丈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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