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纸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孝庄后板起了脸。
“是……是儿臣写的,儿臣遵照您和洪大学士的意思,每天都在这儿苦读苦练呢。”
“那就当场写几个字给额娘看看!”
这下糟了,福临的字体与兀里虎的字体不同,一写准露馅儿,怎么办呢?他挠着头皮,偷偷看了一眼吴良辅,心里在说:“该死的奴才,快帮朕想想办法呀!”
“哎哟,奴才该死,刚才一见娘娘进来了就把这茬给忘了。宣纸没了,奴才这就去司房去取。”
“不像话,堂堂的御书房竟没有纸?吴良辅,你可得小心着点,不要让哀家再碰上这样的事儿!”
“福临,那就背一段三字经给额娘听听!”孝庄后索性坐了下来,
“额娘,儿臣觉得那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也太拗口了,汉人的典故太多,儿臣又不明其义,背诵起来很吃力。再说了,背了又有什么用呢?”福临不想背诵,一篇《三字经》他只能断断续续地背上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
“又在狡辩!难道,难道你就甘心做这样的儿皇帝吗?”孝庄后气愤已极,随手抄起了彻案上的拂尘,向福临一指,吓得福临头皮发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儿臣是身不由己呀。是你要与十四叔结婚的,现在十四叔成了我的阿玛王,还要我这个儿皇帝有什么用?”
“你——好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孝庄后猛然起身,厉声斥道:“把左手伸出来,额娘今天要教训教训你这个糊涂无用的儿子!”
“太后息怒,都是奴才们的错,奴才该死,就让奴才替主子受罚吧!”吴良辅见事情不妙,用眼睛一示意,与几名太监一起跪在了福临的身后。
“走开!哀家在教训儿子,没有你们的事!”孝庄后柳眉倒竖,一咬牙向福临的掌心抽去。
“疼煞儿臣啦!额娘,儿臣知错了,儿臣这就好好读书写字,呜呜!”福临趁机放声大哭起来,太监们纷纷搧各自的耳光,一时间,书房里劈劈啪啪的掌脸声和福临的哭声混为一团,乱哄哄的。
“好啦好啦!都给我住手,吵得人心烦!”孝庄后心情复杂而烦闷,无奈地叹息着:“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切都乱糟糟的?难道,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说着,一个人径自走出去了。
“万岁爷,您受苦了,来,奴才给你揉揉。”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扶起了福临,福临又蹬又踢大发雷霆:“滚,滚!朕都被你们这些奴才给害惨了。”
太监们一声不吭退到了门外,福临看着自己有些红肿的手心,禁不住泪水涟涟:额娘,那《三字经》上都说“养不教,父之过”,自儿臣长到这么大,你们谁设身处地关心过儿臣了?皇阿玛早已去世,即使他还活着也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额娘你,难道不知道宫里头是怎么议论你的吗?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你整日打扮得那么光艳照人是要给谁看?儿臣的面子都让你给丢尽了!是呀,我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为什么不做出点样子来让他们瞧瞧呢?难道我真的甘心就这么一直让十四叔握在手心里?我堂堂大清国君,为什么不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是龙子龙孙,并不愚笨哪!
福临抹去了眼泪,重又拿起了识字课本,大声地读了起来:“……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紫禁城的黄昏是很短暂的,高大的宫墙无情地挡住了落日的余辉。很快,宫里便昏灰一片,随后便响起了众太监们细声细气地吆喝:“灯火小心!天干物燥,小心灯火!”
乾清门左右是两条长街,黑黢黢的只有三四盏萤火虫似的昏暗宫灯,在嗖嗖的寒风中摇曳。
真是百无聊赖呀,用过膳之后,福临便一直呆坐着,太监们不敢打扰他,躲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说着话。转眼间又是深冬了,宫里天黑得更早了,才下午五点多,就变得黑咕隆咚的了。漆黑一团的高大宫殿,仿佛座座怪物吡牙咧嘴,凌空飞翘的重檐八角,又像凶神恶煞般地张牙舞爪。这时候宫里行人稀少,谁愿意黑灯瞎火地出去转悠呢?
“吴良辅,今儿晚上哪里有牌局呀?”
“这个……”吴良辅犹豫了一下,自从上回挨了太后的责骂之后,他还真的不敢随便怂恿主子四处玩耍了,弄不好太后怪罪下来他可就要遭大罪了。
“据奴才所知,宫里的公公们闲着没事儿,有的溜出去抽大烟了,有的去泡澡堂子,天桥那儿今儿晚上上演一出新戏,是京剧名伶胡玉芳主演的,有的人赶着去听戏去了。”
“嗬,看起来你们这些奴才的日子过得比朕还自在!朕怎么就觉得无聊呢?天桥在哪儿,咱们瞧瞧去。”
“哎哟万岁爷,您就饶了奴才吧。这黑灯瞎火的,奴才可不敢带您出宫哪。天桥那儿人多眼杂,要是一不留神儿,哎哟主子呀,您可万万去不得,奴才给您跪下了!”
“知道朕去不得,为什么偏偏提到?起来多带几个侍卫,太后知道了包在朕身上。我一定要去瞧瞧。”
“都怪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吴良辅胆子再大,也不敢黑夜里偷偷摸摸把幼主带出宫呀。这会儿他哭丧着脸已经没辄了。
“启禀万岁,西黄旗大臣、二等子冷僧机有要事求见!”
“冷僧机?他来干什么?”福临的脑子里立即想到了一个这个鹊鼻鹰眼的人,他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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