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_杨立平【完结】(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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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兄,何必总这么伤感呢?咱们一介书生,喊也喊过了,写也写过了,可是于事无补呀!现在我倒也想开了,与其一心一意为着那行将就木的南明王朝,倒不如归顺了满清的顺治爷。哎,听说这小皇帝也够惨的,整个儿一个儿皇帝!”

  “谁说不是呢?瞧瞧,脑后头这辫子都留了起来,还口口声声忧国忧民一心向明,唉,这若传扬出去,世人还不定怎么笑我等愚腐呢。”冒辟疆顺手折了根柳条,看着那上面碧绿油亮的叶片,脱口念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冒兄,瞧你总是酸溜溜没精打采的样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来来,你我且在这路旁的茶肆里一座,我要听你好好叙叙。”

  侯朝宗不由分说把冒辟疆拉进了一间茶馆,早有伙计在门口候着,一声吆喝:“来了您二位,里面请!”

  这是一幢两上两下的小楼,厅堂里擦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倒是不时从楼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这楼上……”候朝宗这么一问,胖老板立即腆着肚子迎了上来:“客官,我这茶肆酒楼兼营,各有各的乐趣,要不怎么把这里取名叫‘楼上楼’呢?”

  “噢!老板倒是很会做生意。”

  “我看两位公子相貌不俗,举止儒雅,不如去楼上尽兴玩乐一回?我这楼上刚从苏州招了几名唱小曲儿的姑娘,她们不光唱得好,人长得也格外水灵……”胖老板压低了声音。

  “不用了,我二人只是进来喝杯茶,歇歇脚。”

  “那好,这边请!正好雅座有空。”

  所谓雅座就是被挡在一个屏风后面的一张八仙桌子和四张太师椅,上面摆放着四个蓝花白底的茶碗,正中间是一只宜兴紫砂茶壶。

  “好,这里果真清静。老板,给彻壶西湖的龙井,沏酽些的,再来几碟茶点,只管挑你们店里最拿手的来几样就行。来,这些碎银子您先拿着,不够我再拿。”侯朝宗从怀里摸出了银子放到了桌上。

  “朝宗兄,几年未见,理应由冒某请客,再说,你家住河南,而我则是江左之人,也该由我尽地主之宜呀!”

  “嗨!两位相公看来均是饱学之人,小店能有你们这样儒雅洒脱的客人已是万分荣幸了,这么着,只收你二人一壶茶钱,这茶点钱权当是免费赠送的了,你二人只管敞开肚皮吃喝吧!”

  老板的慷慨仗义令侯冒二人甚为感动,冒辟疆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位老板客气了,这样一来我二人不成了吃白食的了吗?不成,无论如何您该收多少银子就收多少银子。反正花的是他的钱,您不要也是白不要了。”

  “嘻!这位相公有趣得紧,得,你二人慢慢品茗畅谈吧,这银子等回头再拿也不迟!”

  一个小伙计早已冲泡好了香茶,又一碟碟地端来了几样茶点,“油炸臭豆腐干,辣椒酱在这个小碗里,您二人随便用,这一碟是本店的特色小吃‘独脚蟹’,说白了也就是发芽豆,用盐水煮透闷熟,嚼在嘴里十分有味儿。这一碟是盐水鞭笋,加了些糖,又脆又甜嫩得很咧。这一碟是糟鸡玉兰片,酒香扑鼻,十分可口。两位公子,请慢用!”

  “嗯,味道果然不错!哎,我说冒兄,你倒是吃呀!”

  “唉!一看见这‘独脚蟹’和油炸臭干子,就有点想从前的日子。繁华已尽,人去楼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冒辟疆重重地叹息着,用筷子夹了颗豆子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味着,似乎要品出那已逝去的时光。

  “冒兄,你莫不是还在想着陈圆圆吧?”

  “正是!”冒辟疆的眼神有些飘乎不定,有些黯然神伤:“她已经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我,而我再一次兴冲冲直奔苏州,欲与她结秦晋之好时,她的人却突然失踪了……”

  “冒兄,原来你还蒙在鼓里呀!陈圆圆后来成了大明总兵吴三桂的爱妾,而吴三桂因为陈圆圆遭流寇污辱,‘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气之下归顺了清朝。这事已是家喻户晓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唉!她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全是我的责任呀!当初,若是我早一天赶到苏州,若是我先行将她带去如皋,若是……”

  “你又何必这样自责呢?只怪她时运不济。生逢乱世,莫说一个柔弱女子,就是像你我这样的须眉男儿,不也得委曲求全吗?再说了,那吴三桂的家小全被李闯王杀绝了,三千宠爱便落在了圆圆身上,这也是她的福气呀,英雄美人长相厮守,总强过我等一介书生吧?”

  “倒也是。只是,每念至此,心中便愧疚难当。万般无奈,为兄也只有在此为她祝福了。”

  “嘿!这么想就对了!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来来,咱们以茶代酒,干了!”

  陈圆圆,名沅,字碗芬,苏州人氏,正如吴梅村《圆圆曲》中所写的那样,“家本姑苏烷花女,圆圆小字娇罗绮”。据说圆圆初生时,有一群雉鸡飞到她家的房檐上,所以乳名为“野鸡”。她幼年丧母,由姨母抚养长大,随姨丈的姓改本姓刑为陈了。姨母是个俗称“养瘦马”的人,就是专门领养幼女加以调教,等年纪稍长便卖给人家作妾或作歌妓。看来,陈氏在圆圆身上花的功夫没白费,陈圆圆从小读书识字、唱歌学戏,写得一手好词,长到十三四岁更出落成一个天然浑成的美人胚子。她有着一张稚气未脱的玉雕般的脸庞,从那挺直的鼻翼和新月样的秀眉的轻轻的颤动,可以看出在颇浓的稚气中,又透出饱经忧患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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