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烈焰被扑灭,剩下的余火还在喘息,慢慢地一点一点完全平息。
卧室里静得没有一点声息,他们不知睡了多久,也说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我想今晚咱们做沙拉吃。"
"今晚我什么也不吃,吃你就行了。""你吃不了我。"
"我现在就吃你。"
沙一天再次把葛楠压到身下。"说你吃不了,你就吃不了。"葛楠奋力把沙一天掀到一边。"不做了,要吃,咱到外面吃。""是不是嫌我做得不好吃?说,说实话。"
"不,娘子做的饭非常好吃,我是怕娘子累着。"沙一天来个油腔滑调。
当他们在小上海餐馆点了狮子头、溜青豆、炒茭白,要了一扎冰镇啤酒,相对而坐,举杯碰杯时,葛楠想起了闻心源拜托的事。"一天,你有个朋友叫莫望山是不是?"
沙一天一口啤酒正下咽,听了葛楠的问话一怔,啤酒一下呛到气管里,他转过身不停地咳嗽起来。葛楠给他端起茶杯,让他压一压。
"你,你怎么会认识他?"沙一天反问作答,一脸紧张。
让沙一天紧张的不是莫望山,而是华芝兰,现在莫望山是华芝兰的丈夫。他紧张的不是担心华芝兰来找他算账,要算账,华芝兰到江都大学去找他那回就算了。当他把他妈不能接受她,以死威胁他,不许他找农村姑娘的原因告诉她后,她什么要求都没提,转身就离开了学校,从此再无音讯。他几次去信,她连一封信都没回,她就是这么个心气很高的人。越是这样,沙一天越怕葛楠知道他与华芝兰的事,他认为这是他做的最缺德的一件事,他也知道葛楠最讨厌最瞧不起不讲信义的人。
"看你紧张的!你跟他有仇啊?"
"不不不,哪里话,他是我同学,一块儿下的乡,你认识他?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我哪认识他,是闻心源找的我,他说莫望山刚回城,连工作都没有。他想开个书店。"
"他回城了?他在乡下结婚安了家,还生了孩子。"
"闻心源说他们离了,孩子跟她妈在乡下,莫望山父母也离了,都又成了家,他连家都没有,现在住在他舅舅那里,真够可怜的,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父母离婚我知道,他一直没回来,我也没机会去乡下看他,联系就中断了。"
"你得帮他,给市局打个电话,给他批个执照,电话我也可以打,我想还是你打比较好。"
"行,明天我给市局乔副局长打个电话,他管这事。他留电话没有?"
"他家哪有电话,要行,告诉闻心源就行了,你去告诉他也行啊,老同学了,人家这么难,你也该去看看人家。"
"也行。我跟闻心源联系吧。"两口子一边吃一边聊。
"我看闻心源这人还真不错。"
"是吗?我们也十几年没见了,人当然不错,要不在部队怎么能提处长呢。"
"我说他不错,是说这人有素养,我们局里的处长副处长没有能赶上他的,他到我们那里算是埋没了。"
"我可有点吃醋啦!"
"小喏,醋这里有的是,你吃吧!"
葛楠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神色,这一闪即逝的神色没能逃过善于察颜观色的沙一天的眼睛,他立即做出大男人的微笑:"开个玩笑嘛,哎,我说个笑话你听,我前天开会才听说的。"
"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笑话嘛!就是一乐。说是一个会议,早晨大家一起去吃早餐。早餐比较丰盛,有小米粥、牛奶,糕点、茶叶蛋。一个女代表跟身旁的男代表说,我不爱喝奶,一股奶腥味,你爱喝吗?男代表说可以,我爱喝奶,不爱吃茶叶蛋,你爱吃吗?女代表说我挺喜欢。男代表说,那我喝你的奶,你吃我的蛋,好吗?"
"流氓......"葛楠止不住笑了。
闻心源回到招待所跨下车来,两条腿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闻心源一惊,那回爬泰山回来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反应。是太累了?装车卸车,他一直是一个人对小常小桂两个,吃奶力气全拼出来了。这是自己个人的事,劳动别人,他必须这样,要不,心理没法平衡。
闻心源拖着两条疲乏的腿爬上二楼,推门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冷气。江秀薇阴着脸默默地坐在床沿上,女儿泱泱也悄无声息地趴在三屉桌上写着作业。闻心源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该死,忙晕了头,忘了给她们打个电话。
"泱泱,吃饭了吗?"
"没有,饭做到一半,罐里没气了。爸爸,妈妈说你不管我们了,是吗?"
"泱泱,爸爸有事去了,爸爸到火车站去拉咱们的家具,爸爸一个人拉不了,要请叔叔他们帮忙,拉回来要卸,干完了活得请叔叔他们吃饭。爸爸不好,忘了给你妈打个电话。"
闻心源的话自然是说给江秀薇听的。闻心源说了这些,扫了江秀薇一眼,江秀薇脸上依然冷若冰霜。闻心源心里泛起滚滚的苦涩。他不冤吗?还有谁比他更冤?堂堂一个正团职干部,到这儿来当听差,指挥不了谁,连个司机都得求。专业专业丢了,职务职务丢了,只剩这么一点尊严,眼睁睁也在一点一点丢。新来乍到,工作不喜欢也得认真去做。户口问题、粮油关系、泱泱上学、秀薇的工作、住房、液化气罐,家里的一切都要靠他来跑,要他来解决。人生地不熟,凡事得求人,这里的人谁也不欠你的,给你冷落,给你白眼,该!谁让你到这里来挤!挨了训,遭了骂,白挨,朝谁说去?闻心源没往这里面钻,江秀薇在那里阴着呢,她要一阴,他就六神无主,哪还顾自己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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