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儿大哥会过。”
“别卖关子,快说是谁?”
“就是玉旨雄一的亲侄子玉旨一郎!”
葛明礼倒吸了一口凉气,黑眼珠子定在白眼仁里一动不动,半天才说出来两个字:“是他!”
“正是他。”秦得利探着身子说,“他自己宣称王一民是他的好朋友。据小弟观察,他俩简直比拜把磕头弟兄还亲。王一民出入王旨家如走平地,一眨眼工夫一进一出,就把玉旨一郎搬出来了。玉旨一郎处处还得看他眼色行事,好像是王一民在指挥那个玉旨一郎。”
葛明礼用手一拍茶几子说:“竟有这等怪事!你快从头讲来!”
秦得利点点头,喝了一口筠翠仙捧过来的浓茶,就把他如何跟踪王一民到玉旨家,以及又如何遭了一顿盘查的事儿从头到尾学说了一遍。最后他叹口气说:“大哥,这个工旨一郎不但让我回来一字不漏地禀报给您,最后竟让我给那个穷教员躬身行礼,赔不是道歉。大哥,这不但是打小弟的脸,也是对大哥您……”“行了,别说了!”葛明礼的大白脸气得煞白,他一拍大腿,暴跳如雷地骂道:“我X他八辈祖宗,我葛某人拼着性命为他们打江山,脑袋别到裤腰沿子上为他们卖命,可他们总是拿老子不当人看。这个小日本当中的大个子,被西洋外国老毛子串了种的小杂种几次三番拿大屁股坐我,这口恶气让我怎么往下咽!我,我他妈的吹灯拔蜡卷狗皮,从今不再侍候这份狗X的局,老子不干啦!”他那白光光的额头上青筋暴露,热汗从脑袋上流下来。
筠翠仙忙去洗脸盆里投了一个手巾把,走过去轻轻给葛明礼擦擦汗,又拿起一把蒲扇,站在他背后一边扇着一边细声细气地说道:“大爷,您是宰相的肚量,能容得下世间万物,何必跟那‘小鼻子’论高低,比上下。再说这‘满洲国’就是日本人的天下,连当今皇上都是他们扶保着坐上金銮殿的,金技玉叶也得听他们的。
那有钱的王八都大三辈,何况日本人手里还握着杀人宝刀呢。话再说回来,您不也就是比他们矮一点嘛,在‘满洲国’人面前您不是处处都能压一头嘛,您就是比不上二郎神也能和那托塔天王差不离儿呀。日本人给您的气您不会撒在‘满洲国’人身上吗。这有进有出,恶气不归心,就做不了玻”筠翠仙这一番温言细语,说得葛明礼的气消了些。但他还是骂骂咧咧地回头对筠翠仙说道:“你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进有出呢,我上哪出去?连个穷教员我都碰不得啦,我还怎么……”说到这里,他猛然停住话头,转过脸看着秦得利问道:“哎,你说了半天怎么连正题都没沾边?那个穷教书匠王一民,到底像不像那个反满抗日的要犯?”
“像,像。”秦得利向前走了两步,连连点着头说,“无论侧面、正身都像,高矮胖瘦都不差,那次在大地包老罗家门前我冷丁被蒙住了,再加上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一中老师,更不知姓字名谁。这回都知道了,这老师的师字又正应在‘建国纪念碑’下我听着的那个字,人像字应,十成有了八成,这我才跟着他跑到了玉旨家……”葛明礼听到这里一咬牙,一瞪眼,一拍大腿恶狠狠地说:“跟,还得跟!老子他妈豁出去了!不弄个水落石出这口恶气也出不去!”
秦得利一听忙又往前走了一步说:“哎呀,大哥!咱们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他背后这个‘抗叉’的咱们谁也惹不起呀。再跟,要是让他发现了……”葛明礼一翻白眼珠子说:“怎么?你小子怯阵了?吓掉魂了?”
“不,大哥,您听小弟说……”
“你说个X你怯阵我派别人。”
秦得利无限委屈地说:“大哥,您可屈了小弟了,小弟自从跟着您闯荡江湖以来多咱怯过阵?这回不是碰到碴子上了嘛。老玉旨不是亲自跟您谈过他这宝贝侄子吗?他们玉旨家就这么一条传宗接代的根苗……”葛明礼又一瞪眼珠子说:“我才刚不是说了吗,那是让西洋老毛子串种的货,你看他叔叔瘦的像人干,个头和武大郎不相上下,可这小子长得蹿辕子了,接骆驼屎吃都不用跷脚伸脖。人家日本人都是小鼻子,可你看他那大鼻子头,比阿城大蒜的头还大,哪有一点像个日本人的样,我说他是个小杂种一点也不冤枉他。”
“大哥,他是不是杂种这事咱们先搁在一旁,也兴许人家就是要改换一下品种呢。反正现在那老玉旨是把这小玉旨当成传种的儿子一样看待,遇事都要让他三分。
真要是把这小行内惹翻了……”
“那不会不惹他,你跟的时候不会多想点藏身的办法,不让那姓王的小子发现?”
“哎呀,我的大哥!要想不让他发现简直是太不容易了。你别提这小子多么精灵了。他从一中校门出来,拿眼睛只那么轻轻一溜就看出我来了。一路上还不断地跟我绕弯子,样子像躲闪实际又没躲闪,我要走慢点他也慢点走,一直到他把那个小衙内给搬出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怕我不跟他,故意装出躲躲闪闪的样子引我上钩的!您说这小子有多损!由此我又想到那次在大地包和他碰面的时候,我因为分不开身,就派黑五跟他。后来发现黑五被拍死在大门扇底下了。虽然经技术科和法医检查,断定是因大门扇年久失修,腐烂倒塌而致命,可是大门扇怎么倒得那么巧?是不是像小孩子下压拍子一样,有人在背后拉线,给砸里头的?现在经过和这小子的再一次较量,我敢断定,黑五也是他砸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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