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对了。”卢运启点点头说,“这属菊科,可是却在春末夏初开花,也可算做夏菊了。你再摘两朵,回去夹在书里,香气经久不减。”他一边说着一边又选了一朵大一点的摘下来,递给王一民。
王一民接过花,有意地挑起话端道:“老伯这可真称得上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这种雅兴,只有像老伯这样陶渊明式的高人隐士才能具有。”
“这两年老朽倒真是过的这样悠闲岁月。不过近几天又有些不行了,自从《答记者问》在报上一披露,那些同病相怜的亲朋好友和往日的门生故旧又都涌上门来,使我不得清静了。”
王一民马上点点头说:“这种情形小侄也有点感觉到了。方才在大门外,就看见有两位客人坐着小汽车走了。”
“是一高一矮?”
“正是。”王一民点点头,试探地说道,“要是小侄没认错的话,那个高大的胖子是不是在警务界于事?”
卢运启那长长的眉毛挑动了一下,眨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嗅,世兄在哪里会过他?”
“小侄没有单独见过他。前些天我们一中出了那件所谓反满抗日的案子,就是此人领着一群警察、特务前去查办的。看样子他已经成了日本人的……”王一民说到这里没有马上说下去,好像是在寻找一句恰如其分的词儿,眼睛却在注意地看着卢运启。
卢运启却不假思索地接下去说道:“忠实的奴才和走狗,对不?”
王一民点点头说:“老伯真是目光如电,洞察一切了。但不知这种人怎么能和府上……”“唉!”卢运启叹了一口气,一挥手说道,“借着一点瓜葛姻亲,早年曾经不断前来走动。自从他投靠了东洋人,我就不再理他了。今天据他自己说,也是看了我的《答记者问》,便会同我的一个老下属——就是你在大门外看见那个矮个的,两个人一同前来,声言是给我请安……”“哦,那个矮个的倒是东洋派头十足,小侄乍一见真都误以为他是……”“是日本人,对不?”
王一民笑着点点头。
卢运启也笑了笑说:“也难怪世兄误会,此人确实从里到外都被日本人给化进去了。他早年在日本高等学校念书,后来又进了早稻田大学,前后在东洋三岛上住了七年,回来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因为和他父亲是同中乡榜的老同年,就把他留在手下了。那时候以为他只是在生活上被日本人给同化了,哪知他却当真的投靠了日寇,爬上了厅长的位置。今天见面我真想狠狠地训斥他一顿,完了就赶出去。
可是他们一进屋就口口声声说来给我请安,我转念一想,在这乱世之秋,对这样权势小人,还是少开罪为佳。何况训D斥也没用,他老子就因为他认贼作父,郁闷而死,我就更无能为力了。再说他儿子还在剧团里,有这么几层关系,我就不冷不热地把他们敷衍走了。”
“老伯所虑极是,对这种人是宜于用软钉子的。不过……”王一民状似思索地说,“这种人在这种时候前来看望老伯,能单单是请安问好?不知老伯……”“老朽也正在转这个念头。”卢运启双眉紧皱地说,“这两个人今天表现的异常谦恭,尤其是那个何占鳌,我让了半天才肯坐下,连屁股都不肯坐全,开始是禁口不谈时事,后来还是我问及对我那《答记者问》听到什么舆论没有?他才讲了一些,中间还讲了日酋玉旨雄一的一段话……”王一民心里一动,忙问道:“什么话?”
“据何占鳌说,玉旨雄一看我那《答记者问》的时候,正巧他也在场,那个老贼看完了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扔,冷笑一声说:”卢运启这老头儿真狡猾,他把自己说得糟乱不堪,好像行将人木了,自以为这样一来,我们就对他毫无办法了。可是,他想错了!我认为他这篇《答记者问》是拒绝和我们合作的公开声明,甚至像是一篇挑战书。我希望他能明白,凡是向日本人挑战的中国人,没有一个得到好结果的,包括他们的张作霖大元帅在内。“‘’懊,不知老伯对他这话……”“我当即纵声大笑着对何占鳌说:”张大帅拥有甲兵百万,所以他值日本人一包炸药。我卢某人手无寸铁,值得日本人为我费心吗?何况我深居简出,不过问任何政事,不参与任何活动,我这里无隙可寻,日本人又其奈我何!啊澳敲春握槛√死喜饣坝惺裁幢硎久挥校俊
“他也跟着我高声笑起来。倒是那个葛明礼说日本人诡计多端,劝我多加小心。”
“嗯。依小侄看,他们的文章就是做在玉旨雄一那段话上。玉旨雄一说老伯那篇《答记者间》像是一篇挑战书,小侄看他这段讲话倒是一篇地道的恫吓词。”
“恫吓之意我已经察觉到了。”‘卢运启点点头说,“而且我也越来越觉得这两个败类来我这里的真意就在这里,不过他俩很狡猾,一直等我问到才说,使我几乎被他们蒙骗过去。”
“实际就是老伯不问,他们也是要说的,不说怎么回去交差。”
“言之有理。不过恫吓对我毫无用处,老夫要学那姜太公:任凭风浪起,稳坐这钓鱼船了。”
“老伯深居简出的做法是非常高明的。”王一民审慎地说道,“不过近来亲朋好友、门生故旧来多了是否会贻人以口实呢?这一点不知老伯……”卢运启捋着胡须,沉思着说了声“这个么……”就没有再说下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陈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