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嘞!这个皇上,用心何其毒也。但值得庆幸的是,它终究没能难倒这一带的农民兄弟。九百年以后,这里仿制高手辈出,几近乱真,且作后话。
哲宗赵煦猝然晏驾了以后,继续完善汝窑青瓷烧造的这个艰巨任务,就落到了皇弟——宋徽宗赵佶的肩上。这赵佶和他的哥哥可完全不一样,生得一表人才不说,且打小就钻研琴、棋、书、画,年年是那汴梁城里的头等“三好生”。当然,他的言谈举止也不像他哥哥那么“八卦”。我们完全有理由可以这样认定:如果赵佶不做皇帝,就很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最风光的艺术家之一。
徽宗当年在皇城里的龙德宫饶有兴致地开办讲座,为他喜爱的大臣们普及陶瓷鉴赏知识。他对汝窑的评价是:虽一抹淡青,然静如止水。虽神光内敛,却温润似玉。为鉴赏汝窑的后来者们洞开了一个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美的境界。
在宫里,能和徽宗赵佶唱和的唯有丞相蔡京,赵佶就破例在一只汝窑盘子的底下刻了一个“蔡”字,赐给蔡家,那蔡家就蒙受了超乎寻常的恩宠和无上的荣光。过后,赵佶怕西宫娘娘吃醋,又赏赐奉华殿汝窑一件,照例于器物的底部刻“奉华”二字。在中国的陶瓷历史上,仅有这么两件带刻款的汝窑瓷器,是为国宝中的国宝。
然而是天公不作美,该着宋徽宗赵佶这个尚文轻武的皇帝气数殆尽。北宋末年,金兵大举南侵,攻城破隘,拿下了中原半壁江山。于是,到了徽宗赵佶的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令人叹为观止的汝窑青瓷,从此在历史上就灰飞烟灭,销声匿迹。从公元1089年算起,到公元1106年,它只有不到二十年的烧造史,是名副其实的“昙花一现”。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遗留下不足七十件完整器物,实乃文物及收藏领域的凤毛麟角。
九百年弹指一挥间。莫非哲、徽二宗的鬼魂作祟?莫非当年被金兵铁骑踏平了的窑址死灰复燃?怎么这几年净出现汝窑瓷器,而且持宝者一张嘴就说:“这宝贝可是家传的!听老辈人说,打宋朝起,我们祖上就在宫里当太监……”
炸酱面剩下了,因为这酱做得太咸,朋友老婆的手艺看来还是缺练。于是,就着两瓶冰镇啤酒,我把故事讲完了。朋友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白兄,这故事……还真挺精彩的!这就不难理解汝窑如何这般的价值连城了,只是不晓得是历史记载还是您老人家的杜撰?”
我说:“既有历史记载,也有某的夸张,但的确不是杜撰。”
朋友又问道:“那后来呢?后来这汝窑的窑址是怎么在河南被发现的呢?”
“你还想听?”
“当然!当然!如果不是国家机密的话。”
“肯定不是国家机密,但却是我的创作机密。想听也可以,让您老婆再做一回打卤面,多切点儿黄瓜丝儿……”
“面条儿脑袋!难道你就不能吃点儿别的什么?”
北宋灭亡之后,都城南迁到临安(今杭州),于是女真与南宋隔江而治,当年哲、徽二宗的后裔们只好偏安一隅。据说南迁之后的帝王们,最为思念的就是昔日的汝窑青瓷,且无力再事烧造,这宝贝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御香缥缈”,总是萦绕在帝王的美梦之中……
近百年来的考古工作者们,曾“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汝瓷的窑址,但却是“两处茫茫皆不见”!可谁会料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期,在河南汝州一带有个几乎是无人知晓的小村落——清凉寺村,却一夜之间石破天惊,汝窑青瓷那神秘的淡绿色光芒,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从这里某户农家的鸡窝里,不经意地、令人难以置信地迸发了出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这个小村庄的村口,曾建立过一家紫砂厂,生产紫砂工艺品。厂里有一位很有心计的农民工程师,据说他老早就怀疑这里和大宋汝窑有某种关联,经常独自走村串户。这一日他冒着蒙蒙细雨,独自在乡间漫步,无意之间在一户农家的鸡舍前发现了只瓷盘子。那淡淡的青色,马上就吸引住了他的眼球,这太稀奇了、太诱人了。当然,在那个年代里,只有像他这样的有心人才会对这只盘子感到不同寻常。于是,他就停下来了……总之,他就买下来了……
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汝官瓷?他吃不准,听说国家在北方某大城市召开陶瓷年会,这位先生就揣好盘子,自费前往。几经周折,据说在大会即将散去之时他才有机会见到某专家,当他小心谨慎地从怀里掏出这只瓷盘子的时候,刹那之间,在场的人就全都惊呆了,人们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哎哟喂——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旷世之宝,竟如此平静地展现在大家的面前,持有者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那位资深的专家事后在文章中写道:当他看到这只淡青色的瓷器时,瞬间产生了一种失重感……
这种感觉,今天要是让我来形容,就叫——晕菜!
于是,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不论是考古专家还是收藏大贾,一下子就把炽热的目光投向了这里:中国——河南省——宝丰县——大营镇——清凉寺村……
“嘿——我说再给咱来一碗面条儿,你老婆今儿这卤——打得可不赖!”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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