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收藏的实话实说:打眼_白明【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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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村边有卖山里红和大枣儿的,有卖老倭瓜和柴鸡子儿的,嗬!还有卖野核桃的!什么“虎头”、“狮子头”、“鸡心”……整明白喽,这些山货可不是小孩子的零嘴儿,都是可供行家们至少把玩几年的艺术品。

  老于就一个摊儿接一个摊儿挑核桃,一边挑一边给人讲:这核桃,在手里揉上几年,等揉出了“包浆”,就可以当老东西卖,除我之外,没人儿能看得出来!于是,有人就把老于的这张大胖脸给记住了。

  有一回,老于在选核桃的时候,那摊主是个老太太,她低声地问老于:“这位先生,您是个搞艺术的吧?”

  老于只笑了笑,没说话。

  老太太又说:“我没瞧错,您不光搞艺术,您还是个收藏家。对不对?”

  老于就有一点儿惊诧:“收藏家吗——咱可不敢当,但我确实喜欢收东西。”

  老太太问:“您都喜欢收哪一类的玩意儿?”

  老于泛泛地说:“凡是沾‘古’的,我都喜欢收藏。”

  那老太太见四下里没人,问他:“您收不收老古瓷?”

  本来是站脚要走的老于,一下子又定住了。看着眼前这位满面沧桑、一脸真诚的老妪,心想:有这等的好事儿,天上掉下来的呀!但他仍旧不失警惕的问:“您这儿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老瓷器?”

  老太太说:“穷?穷也得分时候。有皇上的那会儿这儿可不穷!这村子里大户人家多了,还净出太监呢。文革的时候,这儿砸古瓷砸海啦!但也有胆大的,没舍得砸。我们家就藏着没砸!”

  “你们家的人胆儿大?”老于问道。

  老太太挺神秘地笑了:“当然,我那个死鬼老伴,那会子是村儿里的基干民兵连长。”

  老于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特亲切地跟老太太说:“大妈,到您家里见识见识,您不介意吧?”

  老太太就把自己的摊位交给别人照看,拉着老于说:“你跟在我的后面,别咋呼!这事儿不能让外人知道。”

  “得嘞!连长夫人,一切都听您老的。”老于先作了个鬼脸儿,又给老太太敬了个礼。

  于是,老于就随在老太太的身后,亦步亦趋,打远处看上去,跟演皮影儿戏似的,多少有那么一点儿滑稽。

  穿过了一片菜地,又绕过几处农居,七拐八拐,才来到老太太家,老于此时已经是分不出东南西北了。老人领着他径直进了里屋,挺费劲儿的从一个大木头柜子里搬出来两只大瓷罐子。老于一瞧,嘿!“将军罐”,从造型上看,嗯——应该是清早期的。只是,这俩罐子全被“罩”上了一层红红的油漆,看着实在觉着别扭。

  老于有点泄气了:“哟?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挺好的古玩,您干吗给它们穿这么一身‘盔甲’呀?”

  老太太说:“你以为我们家老头儿是民兵连长,我们就什么都不怕啦?也怕!这罐子原来是带色儿的,红红绿绿,那上边画着些骑马耍大刀的小人儿,活灵活现的,一看就是封、资、修,可真的又舍不得砸,就想出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老于一听不禁喜出望外,哎哟——老太太懂个屁!但她的形容词儿则太可人疼了,什么“红红绿绿”、什么“小人儿骑马耍大刀”……那是大清朝康熙年间的作品呀。康熙十三年吴三桂煽动的“三藩之乱”曾让景德镇的烧窑业大遭破坏,到了康熙十九年以后御窑场才恢复官窑制造,同时民窑瓷器业亦是长足发展,形成了“官窑”“民窑”两生辉的局面。也许康熙爷出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力求让社会安定团结,于是,才将这山水、人物题材作为本朝瓷器绘画中的一大特色,以此教化民众。尤其是有“斧劈皴”之称的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法和形象生动的“刀马人”古装人物故事,极具时代特点,为康熙年间五彩瓷上的代表题材……

  老于正想着入神儿,那老太太就捅了他的胳膊说:“这位老师,您仔细看,这上边还有字儿呢。”

  老于仔细观瞧,可不是嘛:一个罐子上用黄颜色的油漆写着“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另一个则写着“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老于就眉开眼笑,挑起大拇哥说:“看来是各庄有各庄的高招儿,老太太,您真高,您实在是高!我妈当年要是能跟您这么聪明该多好,连红卫兵的影儿还没见着呢,她老人家就把该砸的和不该砸的——全给砸了。”

  老太太严肃地说:“这位大收藏家,您可不许埋怨老家儿,谁长着后眼呀?再说了,您也甭跟我们比,我们是贫下中农,在村儿里成分好。”

  其实此时的老于已经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贫下中农家里怎么会有这么抢眼的古玩?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多想,一味的只是兴奋,只是盘算着古玩行里,像这样的一对五彩人物的将军罐,该值个多少钱?怎么着不会低于两万块吧?

  老于小心翼翼地问:“老太太!多少钱?”

  老太太笑道:“老太太不值钱!也不卖。这罐子可的确是好东西,值不少钱呢。”

  这老妪是既幽默又厉害,一句话就把老于给噎得直翻白眼儿。

  老于就说:“大妈呀,您就别拿我打镲啦。这对罐子给您六百块钱,合三百一只!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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