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敬怀结婚时,更是瞒得严严的,一直到如今。
新中国建立后,弟弟也没有任何消息,是在战场上被打死了?还是去了台湾?被解放军俘虏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那样,他就是被“解放战士”,会来找他这个姐姐的。
后来一系列政治运动越来越证明,她暗思暗想,她向组织隐瞒了一个家庭重要成员在国民党,不管具体情况如何,给她一个党内警告处分算是轻的。隐瞒的时间越久,她的错误性质越严重。她想,弟弟肯定是在战场上被打死了。如果弟弟没有被打死,就算她有“海外关系”!“海外关系”在当时是何等了得的大问题!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文化大革命”中,斗得你掉一层皮,算是轻的。
“我忘了吧,忘了吧!我根本就是城市贫民,从来没有过一个叫艾万福的弟弟。”
可是现在弟弟却活生生地坐在她的面前。艾荣轻轻把房门关上,急急慌慌地低声问:“你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沉默了半天,又说:“你走吧,走吧。
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弟弟也把声音压低说:“我被国民党抓走后,就一直当兵。解放军渡过长江时,我们在武汉。后来退呀,退,一直退到广西省的十万大山中。我在那个部队交了一个好朋友,是个连长,咱们的老乡。后来我给他当护兵。解放军在十万大山剿匪时,部队被打散了。连长和我借机把一个团长毙了。他身上装了很多金条,我们两个分了。后来,我到了南京附近的扬州,用那些金条,开了一家小纺织厂。
我改名叫陆中林。”
“你现在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呀?”艾荣问。
弟弟说:“一九五六年,社会主义改造时,公私合营,我算是私方代表,当了一名副经理。直到如今,经过那么多运动,组织上也没有谁发现我有任何问题。”
“你来找我要做什么?”
“我无时无刻不想念姐姐。你难道忘了你这个弟弟了?已经三十多年了,你的弟弟夜里梦,白天想,你不会知道,你的弟弟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遇到了多少危险!姐呀,姐呀,我的亲姐呀!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少事,才找到姐姐的呀!”
“关于你和咱们姨家的事,我也从来也没有讲过。就是现在讲了,向组织隐瞒重大问题,也是错误的。我现在很好,你走吧,走吧!”姐姐哀求似的劝弟弟。
弟弟说:“刚解放时,我开那个小纺织厂,只用了一部分金条。还有一部分,我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在文化大革命也没有被发现。最近国家形势大变,政策允许私人投资。我用那部分金条,又在银行贷了些款,开了一个工贸公司。”
“你就是一座金山,我们也不能要。”艾荣说。
“是这样,”弟弟说“我结过婚,可是她没有生育。去年又患癌症走了。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家产,总得有个继承人呀!”mpanel(1);
“你姓陆,我姓艾,老爷子姓张,八杆子打不着……”
弟弟说:“现在不是可以’ 合资‘ 嘛。让我的小侄女开个公司,算我的投资是可以的。早晚这笔财产是我侄女的。”
艾荣沉默了半天,问:“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在北湖饭店,七零八房间。”
“你先回去,就说是来打听个老乡。等我和你侄女商量后,再告诉你。可别忘了,你还是’ 陆中林‘ 呀!”
“那当然!”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弟弟,又走了。
晚上,艾荣和胜美商量了半夜,胜美非常高兴,说:“临过年了,送来只鸡!太赶趟了。我们就和这个陆中林合资。没有什么风险可担的。”
“我想也对。你就是当个干部,挣百八的工资,也还是穷职员。我就是提拔到处级,也没有意思。干吧!”
母女商量已定,即打电话把陆中林找来。别看胜美在考试时有多门功课不及格,但考分不等于智商,胜美的智商绝对胜过爸爸和妈妈。在他们的家庭关系中,艾荣还可以和老爷子吵两句,可是和胜美呢,女儿一句话,就能把父亲给噎得没有话说。就是她没有考上大学那次,爸爸骂她没有出息。她说:“爸呀,你怎么也认为只有考上大学才算有出息?你不是也没上过大学,不也救了中国吗?”
张敬怀便不言语了。
胜美好像是个天生的“公关能手”。只有老爹不喜欢她,在社会上,胜美的人际关系,是无人和她比拟的。在办“工贸公司”过程中,胜美到各要害部门一找“伯伯”、“叔叔”们,妈妈再找找和她有战友关系的“小张”、“小李”们,从办营业执照、租赁房子、确立经营范围,到银行贷款,数十枚章子,无不一路绿灯。不到一个月,一切手续都办齐了。母女自己的能量够用了,都没找老爷子说话和批“条子”。找他,他不仅不会说话,还可能把事搞黄了。胜美为公司取名为“盘古工贸公司”,取“开天辟地”的意思。
姐姐、弟弟──母亲、女儿商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合资的关系,其他对外保密。如果让“老爷子”知道了,妻子向组织上隐瞒了这么重要的社会关系,即使现在,也不能原谅她。
就这样,父女,妻子和丈夫就在两条路上分道扬镳了。
经过一段试用,张敬怀对新秘书吉海岩很满意,正式上班了,组织部也催着卜奎,尽快到林钢上班,卜奎必需向他多年服务的张书记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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