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晟曼自传:先站住,再站高_章晟曼【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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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节:往事回首仍昂然(3)

  在政治气氛十分浓烈的 1974 年,中学毕业生几乎全部要下乡插队当知青或进工厂当工人。而我则幸运地被送进了大学的殿堂。几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一年国家想要加快培养一批外交人才,决定从上海的应届毕业生中特招 200 人,保送进复旦等几所高校进行专门培养。因为我成绩不错、出身也好,便被选中成为了其中的幸运儿。当同学们戴着大红花、敲锣打鼓,集体下乡插队时,我则带着一床被子进了复旦大学的校门。

  当年的复旦,入校的绝大多数是工农兵大学生,我们这群乳臭未干的中学生则显得很突兀。为了让我们做到"又红又专",学校把课堂搬到了崇明岛上的"复旦崇明干校",我们在那里一边种地一边读书。或许也是歪打正着,当时复旦最好的教授中有不少都被发配到了崇明"干校",接受再教育。我们这些学生的到来让他们好好地过了一回"教授瘾",我们成了他们唯一可以教辅的弟子,三年里我们在崇明岛受到了比城市里更系统的专业教育。

  除了上课学习,我们还学做农民。插秧、养猪、放牛,这些城里少年不可想象的农活,我都一一做过。记得我还做过班上的炊事班长,清晨起来给 全班的 老师同学烧饭吃。下午,去地里放牛。那时,我有一本小小的英汉字典,当牛在远处吃草的时候,我就坐在树阴底下背单词,一天啃十几个,几十个,回到宿舍就与同学比谁的新单词多。那时候,年少记忆力好,几年下来肚子里竟已经装进了七八千个英文单词,这为我日后阅读外文书籍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年少无忧放牛娃,横笛向天不回家",少年时经历的辛酸苦辣,日后回忆起来竟有着青草般的甘甜。在崇明岛过了三年放牛背单词的日子后,我们又回到复旦大学本部学习了一年。这期间,中国的政治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毛泽东去世了,极左的"四人帮"被赶下政治舞台,务实开放的邓小平掌握了中国这艘东方大船的掌舵权,国家的航向开始转变,经济复苏、打开国门成为新的发展主轴。 1978 年,也是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北京召开了第一次全国科学大会,邓小平宣布"科学的春天到来了"。高教部恢复了正常的高校入学考试。中国领导人频繁出访欧美、日本等国家,对外交流迅速增加,"让中国认识世界"和"让世界了解中国"成为同等重要的两个命题。

  这年三月,全国科学大会结束后不久,国家教委决定在北京、上海、南京和西安设点招考"文革"后的第一批留学生。学校鼓励大家去报名,也不知是迟钝还是无知,我总觉得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一直没有去报名,到了最后一天,指导员来找我说:"章晟曼你怎么没行动?你是团干部,应该带头才是!""对呀!你学习好,应该去试一试呀。"在老师的命令和同学们的鼓动下,我报着试试的心态也去参加了考试。 6 月,通知发到学校,全国一共录取二十五人,上海五人,我名列其中。通知要求:" 7 月到北京语言学院集中培训, 8 月出国。"

  就这样,我又一次被幸运之神垂青。母亲从一只大木柜子的底层为我找出了一件父亲曾经穿过的散发出霉味的老式西装。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在中国的大街小巷里几乎看不到这种带着资本主义气息的"奇装异服"。在中国对外开放的第一个年头,我竟成为第一批二十五个穿上西装的中国留学生之一。

  我和另外两个学生被分到加拿大蒙特利尔的麦基尔大学。当时中美还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也没有直飞航班,我们只好绕道欧洲航线,在巴黎转机停留一天,使馆教育处的工作人员带着我们去参观了"传说"中的埃菲尔铁塔和香榭丽舍大街,让我领略到了这个城市的历史、洁净与繁荣。

  在麦基尔大学,我们有选修学科的自由,与我同行的同学中,一个选了语言学,另一个选了国际关系,我则阴差阳错地选了经济学。这是一个很感性的决定,事实上,尽管从中学毕业起我的人生就一再地与众不同,但是在内心,我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很清晰的看法, 也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他们有比较明确的主见。选经济学纯粹是一次很率性的选择,当时我注意到国外报纸开始经常报道中国的经济改革,似乎"经济"将成为中国一个新的主题,而在麦基尔大学的图书馆里,我偶尔翻到一本萨缪尔森写的《经济学》,我被他的文字和描述的内容深深吸引,看上去经济学好像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科。

  在蒙特利尔的三年,我系统地学习了经济学的原理和应用,同时,也基本过了语言关。

  记得初到加拿大时,我听外国同学说话和看电视总是嫌人家声音不够大,恨不得把脑袋钻到别人的嘴里和电视机里去,而到毕业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听得出我太明显的"东方口音"了。学校的生活是节俭而有规律的,每个季度,中国大使馆给我们发每月 125 加元的津贴,保证我们过上简单而温饱的生活。我记得我们常常去离校园不远的圣劳伦斯河边的水产市场买螃蟹,因为加拿大人不大吃螃蟹,所以螃蟹特别便宜, 2.5 加元可以买一打。有一段时间,我每天吃一只螃蟹、一碗鸡蛋榨菜汤和一些青菜,似乎营养也就够了。

  第4节:了解这个国际组织(1)

  1981 年 5 月,我毕业回国,当时手里还有 100 加元,我迅速地 到中国银行营业部把它换成了人民币,天真地以为我从此不用再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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